妖仙本纪二之续命鬼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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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行路

无需开门确认,唐立也认得出脚步声的主人是唐正。

待后者入屋后,唐立冷不丁地出声问道:“我晕了几天?”本欲吓一吓唐正,但声音的沙哑程度反而吓到了唐立自己。

唐正似乎对唐立醒来早有预料,他倒了杯水,扶着唐立躺倒在枕头堆里喝:“原来你还能醒过来,你晕得不久,也就三四天吧。”

唐立还喝得不够顺溜,连呛几口,咳嗽时带着后背一块痛,痛得他呲牙咧嘴:“嘶,那这里又是哪呀?咱们还没到族里吗?”

唐正接过杯子,把失灯的过程跟唐立简略一说,说完后一脸嫌弃地盯着唐立:“既然醒了就赶紧下地自己伺候自己,我传你剑法还要照料你吃喝拉撒洗,别真把自己当作我儿一样。”

唐立一看身上的素衣确实同自己那件不同,脸便红至耳根:“你骂谁呢?我晕三天为我自己呀,还不是为了灯。”

“好麻,唐大公子,灯你护住了么?在哪呢?”

唐正一句话堵在唐立心口,唐立憋着一口气,忍痛噙泪便要下地。

“上哪去?”

“放水!”

在唐正面前,唐立尽可能地忍住后背的痛,在唐正走开时.唐立才呻吟叫唤几声。

据唐正不算是很情愿地讲,唐立习武之人体质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还是好一些,身上多是擦伤,疼伤,倒不至于伤及筋骨,清创敷药、安安分分地坐或躺数日自然能好。

唐立在房内静坐运功疗伤,唐正却东奔西跑的,他见前者能够自主活动后,回客栈的时间越来越短,至于他在外面做什么事情,唐立也没问。

唐立知道这次族里托予的任务,他们算完成了大半,但剩下一点没做完就等同于整件事情没做。他以为自己为护灯而受伤昏倒,族里就是要责罚也罚不到他的身上。

于是想到这节后,唐立就没有再细想下去,每日打坐运功疗伤、规律饮食、默诵心诀,间或也练习有驭火术。

日出日落,一晃眼小半个月过去了,唐立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右手还不敢太过用力。

就在唐立烦闷无聊时,唐正告诉他访探到灯的下落,准备收拾东西赴一趟忠州。

唐正原先估算的是,三盏主灯被劫去后,双方得灯不全,对方必会在劫灯不久后主动联络自己谋求交易。但夫人得手后,反倒消失得半点踪迹也无,唐正孤身一人探访商队遇袭山道附近的一众绿林,竟访出那伙贼人是外来客的消息。唐正将近来所获写作密信,交托族人带给唐渲,唐渲的回复仅三字:查应家。唐正又去信应家,措辞谨慎地询问夫人的来头。应家很快回了一封长信,信里大段大段是对唐正两人的关心,只一小段隐晦地提示是忠州防御使赵安祉指示那夫人来易灯的,至于商队遇袭的损失,他们在信中一字未提。

由此,唐正决意一去忠州试探那赵安祉的口风,便回客栈教唐立准备起程。

唐立听了,自然高兴雀跃,至少他用不着再成天闷在这破地方里了。

两人次日趁早,携干粮饮水,策马南下。一边走,唐正一边给唐立讲说目前的大致情形。

唐立放马疾驰,享用着无际山野美景的惬意,倒也不怎么把唐正的话听进脑袋里,他只模模糊糊地知道并坚信:只要他们去赵安祉家把人揪出来问一顿,让他把灯交出来就行。

唐正当然早知唐立少年心性,只当这是出来野游,并不把寻灯一事看作要紧的任务,他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同唐立一般年纪时,侍随唐泷师父走南闯北的事情,泛起不少对唐立的羡慕来。

唐立不知的是,赵安祉是广陵郡王赵孝永之子、益端献王赵頵之孙、宋英宗赵曙的曾孙,同当朝皇帝是伯侄关系。凭他们两名布衣之身,如何能同赵安祉见上一面?唐立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烦恼。

一路上,唐正不忘指点唐立剑艺、教习唐立功诀,还示意如何融驭术入剑法,唐立看到,唐正随意捻起的是“镇”字诀,能驭的火,焰色银灿灿的,甚是好看。

只是唐正也道:“同江湖中人打交道,使驭火仙术无多大意义,单凭一柄剑,我便无惧三教九流之徒,这仙术反倒易惹是非。”

又是小半月的时间,两人已抵近忠州。

纵是唐立平日里再疏于留意周围事物,也不能不看见一个并不寻常的现象:“咦,正哥你看,忠州好多道士呀。”

唐立勒定马,随唐正缓行溜马,这一路上,他们看见不少道士装束的人,看道路方向,都似有意投忠州那边去。

唐正看着一队道士打马而过,思索片刻也不明其义,唐立见唐正也不了解情况便不再问。

两人投店所在地名唤浅滩铺,地上客店不多,全铺只两三家,唐正两人奔至最后一家才得了两间窄房。

就在店伙牵马喂草、唐正同店主谈拢价钱时,天上“轰隆”地一声接一声,不久后便下起了大雨,唐立悠闲自得地坐在长凳上,啜饮热茶,享用着店伙递来热巾擦脸时带来的舒适感,他实在太爱外头下大雨而自己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感觉。

但唐立的舒适感受很快就给一伙闯进来的道士扬了。

那些道士先在门口大呼大喝地叫店伙牵马,又一窝蜂地涌进来边骂着,边把身上道袍沾上的雨水甩得到处都是。

见状,唐立心有不悦,但对方并没有过分举动,唐立也不愿生事,就想先同唐正回房。

为首的道士唤来店家,要他将自己带来的十来名道士安排妥住宿的事,店家露着为难的神情,脸上仍堆着笑:“这个,道爷,对您不住,小店近来客多,房间己住满了,你看能否往东边走走,兴许那头还——”

“我们就是从那边来的,到你这是最后一家了,”那道士己听得不耐烦,连声喝道,“就是没房了也得腾出地来让我们住。”

“这个……”

店家给难住了,只能吞吞吐吐地劝道士:“店中住客都是早有预订的,道爷,这个,敝店实在对您不住,您老能不能往别的店走走问问?或者,哎,这铺往前有个道观,兴许您老人家同那边认——”

“外头那么大的雨,你却叫我们往哪投店?罢了!”道士一声暴喝,手掌用力往柜面一拍,震得店家耳膜吃痛,但他仍抱有希望,希望道士一声“罢了”之后赴往别家客店,可道士后面续说的却是:“把你跟你伙计住的地方收拾干净了,我们凑合着住,这回可行了吧,啊?”

道士声若炸雷,他同店家争执的话传至店内,不少住客从后房出来窥视着,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道士的徒子徒孙发现住客们在围观热闹,拥上去呼喝驱赶:“看什么看,没见过你道爷?”

当代皇帝尊崇道教,众士大夫也以修养道心为荣,由上至下使天底下的道土地位都变高了不少。

尽管如此,后房里仍传来别的声音:“道士见不少,如此不讲理的道士倒第一次见。”

好巧不巧的是,这话偏在雷声后说出,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只是听不清这话从谁的口中传出。

道士们立即炸了窝,很像是说那话的人扯开他们的道袍,然后往里面丢了根引燃的炮仗,道士们骂着就要进厢房里揪人出来打。

一时间,叫骂声、摔打声、女眷幼儿哭泣声和外面的雷声,风雨声混杂在一起,整了一出闹腾得不行的剧目!

只是热闹大了,许多房客又躲回去闭门锁窗,要非礼勿视了。

那些道士揪着一个打过后,又叫着砸门去找人。

店家见一片混乱,哭丧着脸,扯着为首道士的衣袖央他去阻拦,那道士只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今天我们就来讲讲道理。”

看到混乱的一幕,唐正刚想对唐立说话时,就有三个道士围了过来,大声责问:“是不是你俩说道爷不讲理?”

唐立道:“你们确实不讲理,把好好的东西都砸——”

“原来是你说的!”

第二个道士手指作戟状,几乎戳到唐立的鼻梁上。

就在唐立皱眉间,其他道士闻声而来,放过后房转而围住唐立两人。

为首的道士见状,离开柜台,缓步踱来,那些正聒噪的道士一见他来,立即变得温顺,口称:“玉精道长。”

尽管为首道士明知说“不讲理”的声音是从后房传来,而唐立两人一直在栈门处,但他仍是前来质问:“小友,话可不能乱讲。”

唐立知有唐正在,这些牛鼻子拿他没办法,便大声说道:“我没有乱讲,你们就是不讲道理,凭什么不让人说话?还乱打人、砸东西。”

玉精道长并不想拿正眼瞧唐立,他虽是同唐立说话,但一直在用余光扫视着一旁的唐正。

在道长眼中,这两人装束完全是游走江湖的人士会有的打扮,更别提他们腰间悬着一口利剑,只是一时之间还看不透他们的来历。

道长既不愿像他傻得要紧的徒子徒孙们一样,一上来就得罪两个看不出师承派系的江湖中人,也不想失了面子,沉吟片刻,道:“看你们两位也是初出茅庐之辈,不知我的名头和能耐,这样,小友,拔你的剑,在这茶凉得不冒热汽时,若能伤得了我,我就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如此,能讨你一声在理了么?”

道长边说着,边提壶亲手沏了杯茶水,如今入暑时节,这茶要不冒汽,很要些时间。

只是听了着道长的话,一年岁稍长的道士欲作阻拦:“师父,不如等弟子先试试——”

道长举手挡下了弟子下半截话,含笑摇头。

唐正大笑一声,不知何时长剑已在手中:“道长,承让了。”

道长急急拦住他:“这位小友,老道要比试的对象,乃是这位。”说着,他一指唐立。

唐正笑道:“好吧,那我借高足试试我这剑锋利不锋利。”

道长脸色一沉:“等老道试过了他,再请教阁下高招不迟。”

道长担心唐正胡搅蛮缠,自己手底下这些只会仗势欺人的徒子徒孙们吃亏。

不想唐正随后是对唐立说:“水都要凉了,你还不上么?”道长便放下一半的心来,暗道:你有多少能耐,待会一试便知。

唐立抽出封剑来,剑身荧荧泛青,一见就知此非凡物,道长心中更起夺物之意,而唐立起手作“举火烧天”式,口呼:“得罪。”

道长好整以暇,捻须未道“好说”时,唐立己踏着追云逐月的步法而来,原来因为天降大雨而显昏暗的店面,使唐立身上银光弥弥更似梦幻。

剑光数点,被道长左退右缩地尽数避开,后者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口中故作镇定地道:“身法不错。”

唐立数击不中,心生焦急,手中剑花绽放,竟有笼住道长浑身要害之意。

此时道长颇悔轻敌,只能徒手接招,方才唐立拔剑时,自己也应当接过徒弟递来的兵器才对。

众道士眼见道长身入剑影,不禁纷纷瞠目,有人自觉地稍稍离唐正和他手中长剑更远些。而房客们见道士不再来找人打,胆大的又站了出来瞧热闹。

道长退至桌后,抬脚将木桌踢向唐立,唐立不懂收力,硬是运足功力将桌子劈个四分五裂,道长见唐立如此使蛮劲,心中一喜,暗道:“看你能劈开几张桌子。”

他翻身近柜台,顺手打起一样东西就朝唐立摔去,哪管是不是算盘、账簿等物,这些东西只稍缓了缓唐立脚程,当唐立又靠近时,道长用脚勾来长凳,踢向唐立。

唐立力有不逮,一剑斩落,只劈至长凳中,他一惊,剑己给嵌入凳中,欲拔不能。

道长哈哈一笑:“你还能伤到贫道么?”

此时道长背靠柜台,昂头大笑,己是退无可退、破绽百出,唐立运功点地,提气轻身,一怒而全力施展出追云逐月身法的半成威力,横切一掌,趁那道长全无防备时,正击其鼻梁。后者笑声突变惨叫:“啊呀!啊啊!”道长捂鼻连连避开,鲜血不断从他指缝中滴落下来,后面又给道士们和他自己砸的东西绊了一跤,叫个不停。

众道士再顾不上唐立两人,长幼有序地去搀扶、问候道长。

唐立一击得手,便速退开数步,踩住残凳将封剑拔出,守住门户。

唐正替唐立留神身后,以免有道士见正面打不过,暗施偷袭之策,不过道士们为表忠心都聚在道长周围,而客栈外头倒传来不少人的脚步声。

唐正背抵壁板,按剑看向门外,又一伙人手提棍棒闯进客栈来,见到栈内一片狼藉时皆面露惊奇之色。

唐正视来人衣着,不似江湖中人的装束,更不是什么妖僧恶道,猜到这一伙人是附近乡团武师的身份,心想不好,这些乡团民众早不来、晚不来,偏是在唐立两人拔剑而道士们缩作一团、遍地狼藉时赶到,很难让人不相信这是唐正两人前来大闹一场,然后道士们仗义挺身却不敌的情形。

方才同道长进言让他先试试唐立功夫的道士脑筋活络,一下便想通各处关节,瞪眼怒斥唐立两人:“好个贼人,不仅拆人家业,还要加害我师父,师弟们!还不拔剑替天行道收了这俩贼!”

此话甫出,乡团里的人皆提棍瞪向唐正两人,道长被扶出来,朝唐立不断怒喝:“妖孽!妖孽!”

唐立见此情状,张口欲辩,囫囵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