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残酷的前哨战
虽然九连和“眼镜蛇小队”在此次伏击作战的初期打得异常顺利,日军刚一登陆就措手无忌的遭遇到了来自正南和西南两个方向的交叉火力的突然袭击,莫名其妙的就被击毙了二十多人。但是接受过平原山地反伏击训练的日军部队反应速度极快,他们在大小军官的指挥之下迅速恢复了镇定,后续的一个步兵中队和一个机枪中队迅速压上,向着柳桥村滩涂左右两边强行突破,九连和“眼镜蛇小队”注定会遭遇一场恶战。
一左一右,两个日军步兵小队冲在最前头,高举南部手枪的日军小队长们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头,以好似不要命的疯狂举动来体现自身的武士道精神。
“掩护——掩护突击的小队!”斋藤康佑中佐对着身边的炮排下令道,但他的声音在混乱而激烈的枪炮声之中是显得如此的微弱。
面对日军如潮的攻击,以及日军掷弹筒,轻重机枪的不断打击外加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的不断轰击,柳桥村滩涂左侧的九连二排的阻击阵地顿时伤亡惨重。隐藏在战壕,工事,掩体和散兵坑里的中国士兵不断被日军的曲射火力连人带武器炸上了天,一个排四十多人的队伍,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将已经伤亡了十五六人。但此时此刻,死活已经对他们不重要了,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被日军炮火炸死之前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二排的丁排长端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亲自上阵,“哒哒哒——哒哒哒——”利用短点射持续杀伤着蚁聚过来的日军士兵,日军士兵一茬茬的排成松散的散兵线向着九连主阵地的左翼二排所在的位置扑去,随即又在丁排长和他的弟兄们的枪口面前,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丁排长身边的中国士兵也在一个又一个的被日军的炮火炸死炸残。
二排阵地上不消一会就已经是浓烟弥漫,火光冲天,原本修筑整齐的战壕工事早已经被日军炮火从头到脚梳理了一遍,放眼看去战壕之中随处可见残肢断臂以及倒毙在地被坍塌的战壕壁上的泥土所掩埋的中国士兵的遗体,战壕之中原先的少量积水也早已经被烈士们的鲜血所染红,变成了一片刺眼的血水。看着自己身边的弟兄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丁排长已经完全红了眼,他一边端着手中的捷克式ZB-26轻机枪不断的扫射着,一边发出好似野兽一般的充满悲愤的嚎叫,整个人好似一头发狂的猛虎。
“这样下去不行,赶紧通知丁排长率队从东侧阵地上撤下来,往废弃的大堤方向转移!”李思武连长看到丁排长那不要命的打法,焦急地冲着传令兵叫道。丁排长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忘我的状态,他的眼里只有敌人,他的脑袋里只有“复仇”两个字,像他这样已经不再适合指挥部队,他这疯狂的举动只会让二排全军覆没!
“支援二排,李兮,赵鹏举,刘毅,张扬你们四个跟我来!”凌观海眼见二排在日军火力的密集打压之下眼看就有崩溃的迹象,连忙一挥手,对身边的四个人下令道。随即他提起步枪,率先猫着腰从土堤后头窜了出去。
“赵鹏举,干掉那个日军小队长!”“刘毅,用你的掷弹筒好好招待那个鬼子的掷弹筒小组!”“李兮,你用轻机枪掩护我们!”“张扬,我们两个冲上去!”凌观海冒着日军猛烈的枪炮,一边猫着腰迅速的之字形机动前行一边大声吼着下令道。
“拦路的小鬼子们就交给我了!”李兮因为激动而双目通红,鼻翼扇动,端着捷克式轻机枪的他不断地用短点射给日军士兵“点名”,为后续的四人扫清障碍,充当了开路先锋的角色。“哒哒哒——哒哒哒——”捷克式轻机枪不断喷吐着火舌,一个弹夹内的二十发机枪弹很快就被打光了。李兮迅速从腰上的武装带里掏出一个新的弹夹,插进了凹槽里。
紧随在后的赵鹏举跑着跑着突然顺势前冲随即接一个前滚翻躲掉了两名日军士兵激射而来的步枪弹,一抬手根本没有去瞄准就顺势开了第一枪,对他开枪的那两名日军士兵中的一人顿时前胸绽放了一朵血花,仰面栽倒在地。不等另外一名日军士兵回过神来,赵鹏举以他引以为傲的手速迅速在半秒钟之内完成了子弹退壳并将一发新子弹重新上膛,第二枪接近于连发,那名刚刚完成退弹,还没来得及重新上膛的日军士兵的眉心顿时喷射出了一股血污,身子由于子弹强大的冲击力而向后倒去。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赵鹏举就已经成功击杀了两名日军士兵。
李兮和赵鹏举一左一右,轻机枪和步枪完美的配合,顺利扫清了五人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现在阻挡在五人面前的只有一个六人组成的掷弹筒小组,这个六人小组包括三名架设掷弹筒的射击手以及三名端着步枪,提供火力掩护的副射手。三名端枪的鬼子看到凌观海等人冲了上来,连忙举枪齐射,“砰砰砰——”三声沉闷的枪响,三发6.5毫米步枪弹几乎是紧贴着张扬,凌观海和赵鹏举的耳根飞过去的,惊出了三人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通——”凌观海等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掷弹筒中的榴弹的激发声,远远落在众人身后的刘毅手中的掷弹筒适时的开火了,一发榴弹准确的落在了日军掷弹筒小组藏身的土坑外头,爆炸产生的火光和烟尘散去,六名鬼子被炸死了四人,三门掷弹筒也被炸毁了两门,剩余的两名负伤的鬼子挣扎着试图重新装弹,对凌观海等人发起炮击,但李兮手疾眼快,一梭子机枪弹扫射了过去,那两名日本鬼子在土坑里被子弹打得抽搐了一番,浑身血肉模糊的,终于一动不动,彻底死绝了。
“我操——”张扬一枪干掉了一名端着步枪试图偷袭众人的鬼子兵,扭头冲凌观海喊道,“小鬼子他娘的哪来这么多弹药?!您瞅瞅,李连长所在的九连主阵地上的弟兄们都被鬼子的炮火压制的抬不起头了,那么结实的夯土战壕都在一层层的被炮火削平,炸塌,再这样炸下去,弟兄们非被活埋了不可!”
“驴日的小鬼们!半个小时出头的时间居然一口气打了至少半个基数的榴弹。你们瞅瞅,鬼子用汽艇总共才运过来一门曲射步兵炮,这下可好,那门步兵炮配备的炮弹全都砸在我们头上了!”刘毅放完一炮之后,怀揣着掷弹筒猫着腰小跑着赶了上来,他伸手一抹脸上的烟灰,惊叹地说道。
“队长,你快看!更多的小鬼子坐着汽艇过来啦!”目光敏锐的赵鹏举忽然指着晨雾逐渐消散的许家湖河面说道。
众人循声望去,透过榴弹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以及徐家湖湖面上逐渐消散的晨雾,众人还是可以较为清晰的看到原本烟波浩渺的湖面之上此时已经密密麻麻的停满了鬼子的渡河工具——汽艇,内河小炮艇,渡河的渡船,渔民打鱼用的渔船甚至还有橡皮筏子,总计不下三十艘,每一艘船上都拥挤着十余名鬼子。绝大多数都已经驶过了湖心,有些速度快的汽艇已经即将登陆。
“迅速进入二排阻击阵位,全体准备战斗!”凌观海大叫道!
而此时此刻驻守在九连主阵地的重机枪碉堡内的李思武连长也看到了更多的鬼子即将登陆。他也被那密密麻麻的渡船和蜂拥而至的鬼子所惊呆了。
“轻重机枪封锁住湖面——优先打掉他们的渡船!”李思武连长愣了半秒钟时间,随即立刻扯着嗓子下令道。
尽管九连主阻击阵地上不断有日军炮兵发射的70毫米弹径榴弹落下,但是被火光映射的中国士兵们的脸上却满是坚强勇毅,没有一个人试图逃避躲闪,他们依然紧握着手中的钢枪,耐心的等待着从两翼包抄过来的鬼子进入步枪的有效射程,然后将鬼子步兵们一一击倒。
重机枪碉堡内的那挺由李思武连长亲自操控的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和设立在碉堡两侧的两个半月形机枪巢里的两挺ZB-26捷克式轻机枪外加调拨给“眼镜蛇小队”的那挺布置在废弃大堤上的捷克式,四挺轻重机枪组成了交叉的火力网,在向着湖面上以及刚刚登陆的日军部队进行持续扫射,火红的弹道好似一条条炽热的软鞭,狠狠地抽向鬼子兵聚集的地方,轻易的击穿了木质渔船和渡船,割碎了半人多高的芦苇和蒿草,绞断撕裂了敌人的身体。徐家湖临近柳桥村渡口的地方仿佛变成了一座屠宰场,残肢碎肉以及崩裂的木屑在血光之中飞舞,日军士兵们凄惨痛苦的哀嚎声很快就被激烈的枪炮声,爆炸声所淹没了。
“哒哒哒——哒哒哒——”手中的ZB-26捷克式轻机枪那黑洞洞的枪口不断喷吐着炽热的火舌,杀红了眼的二排丁排长一口气扫完了整整一个弹夹共计20发的机枪子弹,而他所在的前沿阵地之前二三十米的距离上也新增了五具日军士兵的尸体。
“日本龟孙子们,有种继续上啊!老子整死你们!”丁排长一边给手中打空了子弹的捷克式轻机枪压着弹夹,一边赤红着双眼嘶吼着向着日军挑衅。不知道是因为战友们的惨死给他的打击太大还是因为被数倍于己的敌军层层包围导致过于紧张,平时十分利索就能压上的弹夹如今却在他的手中变得十分不听话,丁排长鼓捣了好一阵,可手中的弹夹却怎么也卡不进枪身上的那道凹槽。
而就在他跟自己手中的轻机枪较紧的时候,他所处的位置却暴露了。原本对准一排阵地不断轰击的日军炮兵排的那门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的炮口开始慢慢转向二排所在的前沿阵地,日军炮兵开始重新计算和修正弹着点,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好似插秧一般往丁排长以及其他依旧幸存,仍然在用手中的步枪阻击日军前进的二排士兵所在的位置缓缓逼近,纷飞而至的榴弹炸起了好一阵泥土硝烟。
“丁排长,赶紧离开那里!小心炮击!”距离丁排长等人藏身的散兵坑只有五六十米的凌观海见状,大声提醒道。
“丁排长这是自己在找死啊!太冲动了!”张扬看到丁排长终于压好了弹夹,却没有听见凌观海的警示,依旧端着轻机枪状如疯虎一般的朝着蚁附上来的日军部队倾泻着子弹,皱着眉阴沉的说道。
张扬的话就好似预言一般,日军似乎是要验证这一句话。正当丁排长手中的轻机枪的子弹再次扫倒了两名日军士兵之时,突然“通——”一声沉闷的炮击声传来,随后一枚70毫米弹径榴弹准确的落在了丁排长所在的那个散兵坑里,“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耀眼的火光,原本那个挤满了七八名士兵的散兵坑一下子就被轰塌了,泥土碎石掩盖了一切,等到爆炸产生的烟雾逐渐散去,散兵坑里头剩下的只是中国士兵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和冲击波扭曲的好似麻花一般的枪支。
“完了……二排的弟兄们全完了……”李兮忍不住摇头叹息。五十米开外的凌观海等人亲眼看到端着轻机枪持续扫射的丁排长被炮弹爆炸产生的炽热的气浪所吞噬,跟随他身边的其他七名弟兄一起被炸上了天。等到烟雾散尽,他们在散兵坑坑壁上看到了面朝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丁排长,他的身上已经是焦黑一片。
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激烈焦灼的柳桥村滩涂的阻击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敌我双方的发射的炮火已经点燃了滩涂上的那些枯黄的芦苇和蒿草,火势借助东北风的风势迅速向西南方向蔓延,形势对于阻击阵地位于西南方向的中国守军来说越发的不利起来。九连二排的阻击阵地已经被部分突破,四十多人的队伍被凌观海等人接应着撤回主阵地的不足十人,且大多负伤;而李思武连长坐镇的以重机枪碉堡为核心的主阵地也正在遭受日军左右两翼的围攻。随着中国守军的阻击火力的削弱,越来越多的乘坐汽艇,渡船的日军士兵开始在柳桥村渡口强行登陆,九连和“眼镜蛇小队”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
但是凌观海和李思武连长所不知道的是,正当他们将全部精力都灌注在战场正面的时候,更大的危险却来自于他们的右翼。一百五十名日军在大队长斋藤康佑中佐的亲自率领之下,乘坐汽艇绕道柳桥村渡口东边一华里处重新登陆,艰难的越过足足没过小腿肚子的淤泥沼泽,借着晨雾以及枯萎的蒿草芦苇的掩护,从右翼悄然绕到了九连阻击阵地的东侧,正在悄然逼近之中。
半人多高的蒿草和芦苇丛中探出了一支支黑洞洞的步枪枪口,枪口后头则隐藏着一张张残忍扭曲的脸,那一双双如狼似虎凶狠暴戾的三角眼,好似捕食的猎狗的眸子一般,似乎正在等待主人下达的出击的命令。
斋藤康佑中佐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举起了胸前的高倍军用望远镜,向着九连主阵地望去。望远镜的镜头里形成了两个圆形图像,只见那个被精心的伪装成荒坟模样的重机枪碉堡的周围不断有炮弹落下,密集的炮火打击之下,那座精心加固的水泥碉堡已经被轰塌了小半边,水泥碉堡一左一右的两个半月形的机枪巢也在挨了两发70毫米榴弹之后升腾起了两团浓黑的烟雾。
斋藤康佑手中的望远镜镜头一转,移向了水泥碉堡之前的一线战壕,在那一道道明显挖深加固了的步兵壕里,隐蔽着四十多名中国士兵,他们在一名排级军官的率领之下依然死守着。这些老幼不一的中国士兵的表情有的怒不可遏,有的紧张不堪,有的木讷呆傻,有的老实憨厚,更多的则是坚毅果敢。
镜头继续移动,圆形图像在一张青年军官的脸上停了下来,那名军官的双眼不同于其他中国士兵。他是那样的冷静敏锐,那样的临危不惧。斋藤康佑在这名中国士兵的身上看到了只有经历了重重恶战之后才能有的真正的军人的品质,这是一双从尸山血海之中一路走来的人才能有的眼睛。这个中国军人来头肯定不小,必须优先除去!
“高桥小队长,掷弹筒小组准备得怎么样了?”斋藤康佑中佐放下手中的军用高倍望远镜转身询问起身后的一名满脸横肉的日军中尉。
“哈依——中佐阁下,我们小队三个步兵班,每班配备三具掷弹筒,共计九具掷弹筒都已经装填完备,安装到位,随时可以发射!”高桥小队长满脸堆笑的汇报道。
“哟西——干得好,现在命令掷弹筒小组优先干掉那个穿军官制服的中国士兵!”斋藤康佑指了指趴在战壕壁上端着步枪指挥身边的士兵跟正面牵制的日军激烈交战的凌观海说道。此时此刻沉浸于战场上激烈地搏杀的凌观海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从右翼偷偷摸上来的日军指挥官斋藤康佑所盯上,生与死,只是他人口中的一个命令而已。
但就在斋藤康佑下达命令的一瞬间,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的机枪弹击发时发出的那种好似撕裂麻布一般的沉闷响声再次在众人耳畔响起。斋藤康佑微一皱眉,冲身后的高桥小队长和掷弹筒射击手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循声望去,只见九连主阵地的那个核心重机枪碉堡在挨了两发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的榴弹之后并没有被完全摧毁,垮塌了半边的碉堡里头,那挺马克沁重机枪依然在不知疲倦的喷吐着火舌,将在正面发起进攻的长谷川少佐率领的一个中队的日军完全压制住了。
斋藤康佑如果此时依然坚持下令优先轰杀凌观海和他身边的那几名身材高大的士兵,那么接下来他和他手下的士兵们也不会败得如此之惨。可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这么做,接下来他做了一个此生最为后悔的决定。他放弃了轰杀凌观海这个目标的计划,转而命令高桥小队长和他麾下的掷弹筒小组优先轰击他认为更具有威胁性更具有价值的目标——那个不断喷吐着火舌,不断收割着帝国武士生命的重机枪碉堡!那挺正对着从渡口登陆的日军士兵猛烈开火,给自己的属下造成重大伤亡的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那个已经杀红了眼的重机枪手必须第一时间被除去!
李思武连长所在的九连其实并不是一个满员的连队,原本120人的队伍在开战之前其实只有八十余人,两个排的兵力。所以重机枪也只有一挺,而不是其他连队的两挺。李思武连长此时此刻正把着扫射的这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是这个以重机枪碉堡为核心的主阵地上最后的一个能够给日军造成重大杀伤的火力点了,重机枪碉堡两侧的两个机枪巢在经历了一个小时的激战之后都已经连人带枪被日军的步兵炮发射的炮弹炸上了天。而用水泥和砖石砌成的坚固的重机枪碉堡也已经挨了两发步兵炮炮弹和十多发掷弹筒发射的手雷的轰击,碉堡左侧已经被轰塌了,碎石瓦砾散落一地,瓦砾堆里头依稀可见有一只血肉模糊的士兵的断肢,那是李思武连长的副射手小钟的手,而手的主人现在则血肉模糊的躺倒在碉堡外头,跟其他阵亡的兄弟们排在一起,而这样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士兵尸体,在碉堡后头的步兵壕里已经整齐的码放了十六具。
部分强渡上岸的日军士兵又被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发射的机枪弹给逼退了回去,日军在一小时之内发动的第三波攻势又被这么艰难的给顶了回去。
“日军部队开始后撤了!看来鬼子们想要放弃了!”刘毅“通——”发射了一发九七式榴弹,从步兵壕里抬起头来,迅速的瞄了一眼,拖着白烟的97式手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正在后撤的日军步兵群之中,“轰隆——”一声闷响,烟尘四起的同时又有四名倒霉的鬼子兵被当场炸翻在地。
“娘的,射程够不着了,不然就凭着我手头这十几枚手雷,还能至少炸死他三四十号人!”刘毅蹲下身来,冲身边神情严肃的凌观海和赵鹏举等人略显不甘地说道。
“我看未必,日军暂且退下去不一定就是想要撤离的意思,很可能是为了让后续的炮兵部队可以放心大胆的直接往渡口附近的我军阻击阵地上砸炮弹,便于后方炮兵部队的火力延伸。现在应该提醒弟兄们防范炮击!”凌观海显然并没有盲目乐观,他冷静地分析道。
但很显然的李思武连长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眼瞅着日军部队好似潮水一般的退去,李思武连长更是放心大胆的进行了扫射,马克沁重机枪那7.92毫米口径的枪口里不断喷吐着火舌,炽热的弹道好似一条火鞭狠狠地向着日军士兵集中的地方抽去,弹道过处日军士兵纷纷中弹倒地,穿透力极强的重机枪子弹将人体直接轰开一个碗口大小的血窟窿,更有甚者直接被重机枪子弹拦腰打成两截,一时之间血花飞舞,碎肉四溅,整个滩涂似乎都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所染红了,潮湿阴冷的空气之中满是刺鼻且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凌观海,赵鹏举,张扬,刘毅,李兮以及隐藏在废弃堤岸后头的“眼镜蛇小队”其余成员也是密集开火,一个又一个的日军士兵、脑袋,后背,胸口中弹倒在了河滩之上。
“瞄准那个支那军的重机枪碉堡,九具掷弹筒外加曲射步兵炮一轮齐射!预备——放!”斋藤康佑面色铁青的下令道。“通通通——”九声掷弹筒的击发声外加9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那沉闷的炮击声几乎同时响起,九枚九七式50毫米弹径榴弹以及一枚90毫米步兵炮发射的穿甲弹伴随着火药击发产生的白色烟尘从炮膛里被击发而出,呼啸着向着李思武连长所在的重机枪碉堡狠狠的砸去。“砰砰砰——轰隆隆——”随着九声沉闷的爆炸声,九枚榴弹一瞬之间的爆炸产生了一个耀眼的火球,从坍塌了半边的重机枪碉堡的内外同时升腾而起,而紧随其后激射而来的那一枚90毫米穿甲弹更是直接击穿了重机枪碉堡的水泥外壳,弹体内装填的高爆炸药和杀伤型弹片在碉堡内部爆炸,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那沉闷的射击声顿时戛然而止,正在操作着重机枪的李思武连长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翻在地,胸口插满了弹片,脑袋被轰去了半个,血肉模糊的被碎石瓦砾埋在了下边。
混乱而激烈的战场上的那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凌观海等人浑身一颤,每个人都好似过电了一般,全身的汗毛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竖立了起来,众人满脸惊愕地向着身后一看,只见刚刚还在喷吐着火舌,大量杀伤着日军的重机枪碉堡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垮塌。爆炸产生的火焰点燃了用来覆盖和伪装的草皮,燃起了熊熊大火,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更是将碉堡内外完全吞噬,重机枪碉堡里的包括李思武连长在内的数名士兵眼见是不可能存活了。
“全体注意——敌袭——右翼有鬼子主力——鬼子掷弹筒小组摸上来了!”一排排长凌云之的大叫声迅速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般。
“娘的,驴日的小鬼子居然给老子玩阴的!”张扬恨恨地啐了一口,一拉枪栓将一发步枪弹上膛,顺势推了一把身边的赵鹏举;“老赵,看看能不能发现他们的指挥官,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优先干掉他们的头儿!”
赵鹏举点了点头,端着步枪轻轻的移动枪口,目光一瞥,只见九连主阵地右侧两百米左右的芦苇丛中闪耀出一片火红的炽焰,那是几十上百支步枪一轮齐射窜出的累累弹道,九连主阵地上不断有士兵脑袋和胸口中枪,鲜血喷涌着浑身一僵扑倒在战壕之上。日军的火力很猛,足有一个步兵中队。
登陆的日军部队已经从一个多小时之前的不足两百人增加到了此时此刻的五百余人,整整两个步兵中队的兵力。狡猾的日军在大队长斋藤康佑中佐的指挥之下分作了两队,两百多人留下来由长谷川少佐率领正面强攻扼守柳桥村渡口的九连主阵地,另外两百人则重新登上汽艇,在下游五百多米处秘密登陆,靠着晨雾和芦苇丛的掩护,直扑九连主阵地防守力量最为薄弱的右翼。
时间已然是十一月十八日 上午 七点四十八分
凌观海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再次激发,三百米开外一名日军少尉的脑袋瞬间开花,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那名少尉身边的四五名日军士兵立即吓得趴倒在地,架起步枪向着凌观海所藏身的战壕胡乱开枪。凌观海蹲下身子,背靠着战壕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如此你来我往的激战已经持续了两个半小时,他们已经击退了日军的六次冲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虽然晨雾已经逐渐散去,冬日里的空气也较为潮湿阴冷,但每个人还是感觉浑身燥热难当,口干舌燥,喉咙里好似有炭火在炙烤一般,被汗水完全浸湿的军服被冷风一吹,黏黏糊糊的紧贴在身上,令人感觉十分的不适。
李思武连长的遗体所在的重机枪碉堡的大火还在持续剧烈的燃烧着,不时有储存在其中的重机枪弹和剩余的手榴弹被大火引爆,发出了噼噼啪啪,轰隆轰隆好似烟花爆竹一般的响声,滚滚浓烟更是冲天而起,其中还伴随着尸体燃烧产生的刺鼻的焦臭味。隐藏在废弃大堤后头的张烦,曹文昭,李益民,谷利以及那一个班的战士依然跟随退守到废弃大堤后头的凌观海等人在与日军激战。但是整个柳桥村渡口正被日军逐渐蚕食,日军部队以每半小时推进二十米的速度在将战线逐渐推进,日军的掷弹筒和轻重机枪已经可以完全覆盖整个阻击阵地;斋藤康佑中佐率领的一个步兵中队也已经在右翼扑了上来,九连和眼镜蛇小队已经是岌岌可危。
一排排长凌云之带着两名士兵冒着日军密集的炮火从散兵壕里猫着腰快步跑到了凌观海身边,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扯着嗓子冲凌观海请示道:“凌参谋,队伍的损失情况太严重了,二排所在的外围阵地已经被完全突破,二排长丁勉已经阵亡,主阵地上的重机枪碉堡和轻机枪巢也已经被日军炮火端掉,李思武连长也已经不幸牺牲。一旦从右翼包抄过来的日军部队阻断我们南撤的道路,马上就会联合正面进攻的日军部队,把我们整个吃掉,现在九连还能战斗的士兵已经不足二十四人即使加上你的‘眼镜蛇小队’也不可能挡得住这五百多号鬼子的猛攻,是时候该撤退了!”
“张扬,你也是排长,而且是‘眼镜蛇小队’的副队长,依你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凌观海询问身边的张扬。
“我也赞同凌排长的建议,现在敌我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我们再坚守下去也意义不大了,而且我们已经在此地拖延了日军差不多三个小时,日军也在我们的阵地之前丢下了几十具尸体,我们当初拖延日军进军速度的目标已经基本达成,再待下去有被日军一口吞掉的危险,现在除了尽快撤退之外,别无他法!”张扬皱着眉头心有不甘的说道,虽然自己心中十分不甘心,但是为了这三十多名弟兄们的生命安全,他还是站在了凌云之一边,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士兵们去白白送死。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分头组织弟兄们后撤吧,命令眼镜蛇小队全体留下全力阻击日军追击部队,负责掩护九连撤退,其余人员全部由凌排长指挥,交替掩护后撤,切记不要惊慌失措,撤退一定要保持有条不紊,不能让日本人有可乘之机!”
“咱眼镜蛇小队全部压上去,那可真是九死一生啊!”张扬十分担忧的说道。
“立刻执行命令!”凌观海剑眉一挑,厉声下令道。
“是!”张扬和凌云之齐声回答道,凌云之看着一幅悍不畏死表情的凌观海和他手下的眼镜蛇小队的全体队员们,感激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只是冲着众人毕恭毕敬的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扭转头跑开立刻去传达撤退的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