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16年柏林音樂節
九月初秋,柏林天氣非常怡人。這個城市我竟然在三個月裏兩訪,總共住了10天,原因是這裏“必有”我想聽的音樂會,買票不像在倫敦的困難,而且票價也合理得多。無可否認,柏林絕對是今天的世界音樂之都,輕易超越了紐約、倫敦和維也納:很簡單,世上再沒有一個擁有五隊一流的管弦樂團和三間歌劇院的城市!
而這次到訪,除了第一晚我在德意志歌劇院聽了貝遼士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之外,跟着的三晚我都在愛樂音樂廳(Philharmonie)上班似的,這是柏林音樂節(Berliner Festspiele)的演出場地。
《女武神》(Die Walkure)第一幕
第一天,9月7日,柏林德意志歌劇團(Deutsche Oper Berlin)移師音樂廳,演出了Rued Immanuel Langgaard的Sfærernes Musik,非常冷門的音樂,和以音樂會形式演出瓦格納的《女武神》第一幕。
柏林音樂欣賞水準之高,其實單看“冷門”音樂經常在節目上出現就可見一斑了。如果排出上半場的節目,在很多地方都會是“票房毒藥”,而在柏林,雖然是巴赫、貝多芬、布拉姆斯和瓦格納的祖國的首都,國粹的傳統並不能遏止聽眾聽別的音樂。而且在這裏和在維也納,古典音樂並不限屬於上流社會,這就是最高水準的音樂文化了!
Langgaard之名我沒聽過,他甚至不是德國人,是丹麥作曲家。這首作品動員非常大,管弦樂編制大,還有合唱團,三個獨唱歌手(女高音和兩個女中音,後者之一不在台上,有高空傳音的效果)。玩Off-stage,最佳場地莫如這個極大的音樂廳了!我聽到歌聲,但怎也看不到歌手。在建築設計很不同的Philharmonie,我雖算熟客,每次找我的座位都有困難!可是當你坐下來,卻又似乎每個座位都有一流的音響效果:即使視覺效果不一定好,多年來除了最遠的座位(遠在天際似的),我都坐遍了。今次坐左側頗高的座位,音響效果似乎尤勝兩天後坐最貴的大堂前!這是聽“音響”的佳席,而這首前衛作品的音響效果相信也適宜香港的音響發燒友,可惜曲目太冷門,不要說是錄不了唱片了,也許演出都不多。很大的合唱團,在某樂段全體歌手竟然一起放聲只唱一個“Ah”的單音而唱了約一分鐘,之所以要用那麼多的歌手是要平衡很大編制的管弦樂!新派音樂就可以是這樣的。
《女武神》的第一幕只有三個人出場,於是也不用甚麼佈景了。這也許是瓦格納進入樂劇階段後作品中最具旋律性的45分鐘。唱Sieglinde的Anja Harteros很有名,但也許那晚唱Siegmund的Peter Seiffert更出色而且特別投入,Georg Zeppenfeld的Hunding也不錯。最近在歌劇院常聽這樂團,已可肯定它是很好的樂團。指揮Donald Runnicles是歌劇團的音樂總監,是美國人,剛聽過他指Elektra再聽這場,我認為他的德國範疇應是今天最好的其中一位。但他似乎還沒有他絕對值得享譽的明星地位!我想起Toscanini當年教訓某自認明星的歌手之言:明星都在天上,我們只是音樂家。Donald Runnicles是一個很好的實幹的音樂家。
Julia + Ivan Fischer
次日的音樂會由以老音樂廳Konzerthaus Berlin為主場的Konzerthausorchester Berlin演出,節目是Hans Werner Henze的Il Vitalino raddoppiato和布魯克納的第七交響曲。小提琴獨奏是Julia Fischer,指揮是Ivan Fischer:他們不是同胞,前者是德國及斯洛伐克裔人,後者是匈牙利人(除了布達佩斯節日樂團外,他自2012年起也兼掌這個德國樂團)。
上半場的曲目是一首小提琴與室樂團的小協奏曲,是有旋律性的曲子。Julia Fischer當然好,但這次空席頗多,也許因為對上一天他們剛在自己的場地演過同一節目之故,於是大小姐似面有不愉之色,拿了獻花也隨便塞了給首席的日本美女。但她仍然在掌聲中加奏了一段巴赫的無伴奏。Julia技術一流,但似乎很有架子。不怪她,天才就是這樣的。
Ivan Fischer的另一匈牙利樂團給他操練到公認一流,但這隊德國樂團在布魯克納的開章時有點亂,可是從第二樂章起演出一流。指揮處理這首大編制作品層次井然,具見功力,可是第二樂章慢板的“最美旋律”的效果稍欠溫馨,造句也許可以多一點賣弄感情?但總的來說,也要說難得聽到了一次很不錯的“布七”(我的摰愛交響曲之一)。
柏林愛樂管弦樂團Berliner Philharmoniker
再次日由柏林愛樂管弦樂團登場:它不一定是世界最好的樂團,但與維也納愛樂可能並稱為世界最著名的兩個樂團。他們排場特大,在音樂廳都有自己的票房和詢問處。音樂會的票已售罄了,但我無妨一問,結果買到一張最好的大堂前五排中央的退票(98歐元)。
節目是德布西的《牧神的黃昏》前奏曲,Varèse的Arcana,貝遼士的《幻想交響曲》。拉脫維亞指揮家Andris Nelsons指揮這場法國音樂會。
演繹屬“可靠”的一類,不過不失,但沒有令我感動的神來之筆。但在幻想交響曲裏,指揮者的Rubato(搶板)很不錯:指揮此曲的藝術在於搶板的妙用,這方面Nelsons沒有令我失望。只是大名鼎鼎的柏林愛樂只給我“好但也不過如此”的感覺罷。弦樂組沒有發出我期待的最溫馨的音色。我最難忘的德國樂團的演出,是前年“碰上”的一場柏林德國電台樂團的演奏。樂團全無差錯是應當的,但相對於樂團的聲望,我有更高的要求。記憶中Berliner Philharmoniker我歷年聽過的指揮赫然包括Karajan、Kempe、Haitink、Abbado、Rattle,但都不在我最難忘的管弦樂音樂會之列(單以樂團演出的技術水平Orchestral Execution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