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斗争性[1]
斗争性,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法中一个极为重要的范畴。但是,“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帮”竟把斗争性变成了“破坏性”,搞得它声名狼藉,威信扫地,以至于人们不愿再提到它。这种现象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极大忧虑和不安。为了把马克思主义的斗争性从“四人帮”的“破坏哲学”中拯救出来,以还它本来的真实面貌,并重振斗争性的勇气和它青春的活力,我们将围绕如下三个问题对斗争性作一番重新深入的理论探讨。这三个问题是:一、到底什么是斗争性;二、斗争性的产生和其作用;三、斗争性的对立面是什么。
一 到底什么是斗争性
关于斗争性的概念,传统上的看法,多把斗争性认为是矛盾双方互相对立、互相排斥的倾向。实际上,斗争性中也确实包含着反对、排斥、分离之义。但是,值得我们认真沉思的问题:不在于说排斥、分离是否属于斗争性,而在于排斥是否等同于斗争性,或者说斗争除了含有排斥、反对之意而外,是否另有他意。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们应该首先分析推敲一下人们通常所指的斗争本意是什么?搞清了这一点有助于对哲学上所指的斗争性的理解。因为哲学来源于生活,而生活也启发和推动着哲学。那么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是怎样逐渐形成斗争的概念呢?其实斗争就产生在人们的相互接触和来往之中。为了体察、认识斗争一词的本意,可以认真仔细地观察两个人打架或比武时的情景。我们看到:对立的双方首先是接近、碰撞、交锋,接着就是推拉拦挡,你来我往,交叉分离,扭紧挣开,进击夺取……但是不管双方的动作如何惊险、复杂,我们总可以概括出两种基本作用:争与夺,打与拉,进与退,而斗争也就从这两种基本动作中产生出来。这两种基本动作实际上就是排斥与吸引、伸张与收缩的运动倾向,它们的共同作用构成了斗争性。这就是斗争概念的初始之意。哲学上所讲的斗争当然来自于它的初始之意,包含着它的原本之意。不过因为哲学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高度概括和总结,所以上升到哲学意义上的斗争概念就要比人们日常生活领域中所说的斗争广泛得多、深刻得多。可是不论斗争的形式和特点怎样复杂、多样,也不论时间地点有什么不同,而斗争所反映的基本含义却是相同的。比如在战争中,它表现为战略上的南征北战和战役上的攻与守、进与退;在动物的血液循环中,则表现为脉搏的跳跃和心脏的搏动;在江河湖海之中,它是高低起伏的涨落性和汹涌澎湃的波涛性;在人们的逻辑思维领域中,表现为分析与综合的相互作用;在原子核的反应中,它以“裂变”与“聚变”的方式出现;在物体的热胀冷缩运动中,它又是膨胀和收缩的相互交替;在机械运动中,它是碰撞、摩擦、作用与反作用;在化学运动中,则又是化合与化分的相互作用……如此而已,不胜枚举。总之,斗争性是个广泛的概念,它充满一切领域和过程,并且就在一切领域和过程中表现自己。它的表现形式告诉我们:所谓斗争性就是矛盾双方的分离与结合、开放与收缩、排斥与吸引的交互作用。这种交互作用表现为一种上下起伏、左右摇摆的搏动性和震颤性。它是排斥与吸引相互作用后的一种偏激、紧张的伸缩状态。
排斥与吸引的相互作用就是斗争性的完全真实含意。对于这样的认定,能够在理论上进行有力说明的,就是黑格尔的论断。他说:“当理性谈论不同于它自己的一个他物时,它所说的事实上只是它自己本身;所以在这里它并没有跳出它自己以外去。这场与对方的斗争,因此本身就兼含着这样的意义:它的斗争也就是它的实现。因为所谓实现,恰恰就是把环节发展出来再把它们接收回去这样一个运动”。[2]在这里,黑格尔把“斗争”与“实现”等同起来使用,说“斗争也就是它的实现”,而实现则“恰恰就是把环节发展出来再把它们接收回去这样一个运动。”这是再清楚不过地说明:矛盾的斗争就是对立双方的排斥与吸引的相互作用了。因为“把环节发展出来”,实际上就是把对立统一(矛盾)物中的差别、多样性展开、扩散出来,而展开、扩散的实质之意,正是排斥作用;所谓的“再把它们接收回去”的接收运动,则正是卷曲、闭合、收缩之意,而这种闭合、收缩不也就是吸引吗?可见,斗争性当指排斥与吸引的交互作用,已是确定无疑。
斗争性的基本含义是排斥与吸引的交互作用,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在排斥与吸引之中,谁是斗争性的主要方面呢?恩格斯说:“排斥通常是过程的主动一面,是较多地被供给运动或要求供给运动的一面,吸引是过程的被动一面,是形成剩余的运动并产生运动的一面。”[3]这就是说,排斥、开放是斗争性中的主动和主要方面,它是斗争性中的重点。马克思所说的辩证法的本质是批判的革命的,也是指的这一点。这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灵魂,必须认真坚持,不可丝毫地动摇。但是,我们也绝不能把这个重点加以无限地夸大、膨胀,使之离开了吸引,从而转变为只要排斥不要吸引的一点论。如果任意夸大重点,把重点变成了唯一之点,用排斥代替或等同斗争性,那么斗争性就会变成可怕的“破坏性”、“排斥论”。“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帮”搞的“破字当头”、“大批判开路”,实际上正是这种不要吸引,只要排斥和破除的“排斥论”、“破坏性”哲学。那时,他们天天喊“斗争”,实际上到处干的却样样是破坏、排斥,还美其名曰:这是共产党的“斗争哲学”。他们就是这样以假乱真败坏斗争的声誉、践踏斗争的灵魂。打倒“四害”之后,我们理应把马克思主义的斗争哲学从“四人帮”的“破坏哲学”的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让其重放光芒,再享青春。可是,令人遗憾的是,由于当时理论上的准备不足,加上人们长时期地遭受“左”倾思想的压制,认识水平极为有限,竟没能识破“四人帮”在这个问题上,表面打着坚持“斗争哲学”的旗号,而骨子里却干着破坏的罪恶。更没有抓住“四人帮”那个冒牌的“斗争哲学”的要害是破坏、排除的实质,进行有力地批判。反而,片面错误地提出了批判“斗争哲学”的口号,这就鱼目混珠,真假难分了。这个口号的提出,混淆了马克思主义以开拓、创造为重点的斗争哲学同以“四人帮”的只要批判、排斥不要吸收、建设的一点论破坏性哲学的界限,实际上也就是混淆了正确与错误的界限。因而造成了当时理论上的极大混乱,并且使人们产生了害怕、厌恶斗争的心理状态。它的消极影响很快就在实践中表现出来。如对错误的思想、言行和作风,不抵制、不斗争,甚至顺情说好话,纵容包庇。眼看着党的事业,国家的财产受到损失,也不去管,抱着你好、他好、我也好的处世态度,不敢表扬、更不敢批评。批评与自我批评开展不起来,造成好坏不分,是非曲直不辨,拉拉扯扯的庸俗市侩作风盛行。又如党政机关中,政治思想工作的薄弱,领导上的软弱无力,作风的涣散,纪律的松弛;开展经济领域中的阶级斗争,不够深入和得力,凡此种种,若是从思想理论上去找根源,无一不是由于混同了马克思主义的以批判、开拓、创造为重点的斗争哲学同以“四人帮”的只要破除、排斥不要吸收、合作的“破坏哲学”的界限而引起的。在理论界,由于把“四人帮”的“破坏哲学”当成了马克思主义的斗争哲学来批,不仅没能真正地批倒驳臭“破坏哲学”,反而在这场理论战线的斗争中,使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的原则性模糊起来,甚至还把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的斗争哲学误认为就是“四人帮”的那个“破坏哲学”,加以错误地批判。由此可见,理论上的偏差、失误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
二 斗争性的产生和其功用
排斥和吸引组成了斗争性的两翼,它们就像一只雄鹰身上的两个有力的翅膀,只要它们互相作用,共同配合,那么这只雄鹰就会展翅高飞,翱翔万里。但是,斗争性的根源和其产生的机制又是什么呢?对于这一点,黑格尔曾经作过考察。他说:“僵死的、自身封闭的东西正像抽象中性的、自身瓦解的和能加以规定的东西一样,是软弱无力的。对立在仅仅是作为对立而存在时,没有支持,仅仅是一种内部崩溃的东西;这样的对立要在对立的规定里被激活,就需要一个能联合和支持对立两端的中项。”[4]黑格尔这里所说的“对立”指的就是矛盾的实体性差别。他说“对立在仅仅是作为对立而存在”,指的就是那种没有联系的绝对单独孤立的矛盾的实体性差别,而这种绝对孤立、单纯的差别,如同“抽象的中性”也即绝对的同一性一样,是“僵死的、自身封闭的”,因而是“软弱无力的”,毫无生气的。他说要想使这种“没有支持”、“处于内部崩溃”状态的差别,被“激活”、“激动”、运动起来,就应该有一个联结和支持这个“瓦解”着的僵死差别的中间环节(中项)。那么这个中项是怎样建立的呢?黑格尔说道:“正像概念如何达到现实存在一般总是有趣的一样,看看物质的这种内在性如何发生也是有趣的。这些质量进行接触,即相辅相成,这无非意味着:在同一个点或同一性中有两个物质点或原子,它们的自为存在并不是自为存在。不论人们想象各块物质是如何坚硬易碎,我们总是可以假定它们之间仍然有某种东西;一旦它们互相接触,它们就在一个统一体之内得到被设定的存在,而不管人们想象这个点是如何之小。这是更高的、现实存在着的、物质的连续性,不是外在的单纯空间性的连续性,而是实在的连续性。”[5]黑格尔这里所说的“内在性”,实际上就是矛盾实体中的作用性,而这种内在的作用性,也即是组成斗争的排斥和吸引。这种内在的斗争性是“如何发生”的呢?黑格尔说它是依靠“这些质量进行接触”而产生的。“一旦它们互相接触”,那么靠空间进行连续的外在实体性,就会变成“统一体之内”的内在实体连续性。这种接触、联系,实际上也就是斗争、搏动得以产生的机制。因为一接触,势必要碰撞,碰撞的结果不仅能使两个孤立的僵死的差别有机地连为一体,而且还会使这个“被设定”起来的统一体同时具有吸引和排斥的这种内在性。这是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因为僵死的差别在它们接近、连续时,也就产生、携带着内聚性的吸引,而接触、碰撞又定会有反作用的排斥同时发生。所以当实体性差别进行接触、碰撞、联系而建立矛盾统一体时,也就同时产生了排斥与吸引的相互作用性,而这种相互之间的作用性,则正是我们所称谓的斗争性。由此可见,斗争性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有其产生的客观基础。它的客观基础就是物质的实体性差别。这个实体性差别乃是斗争赖以产生(存身)的土壤和根据,而差别性之间的接触、碰撞、联系,则是斗争性借以产生的机遇或机制。差别性在接触、联系中不仅建立了共同点、同一性,因而形成矛盾的统一体,而且还能同时产生作用性,也即排斥与吸引相互作用的斗争性。矛盾的作用性来源于矛盾的实体性,并且决定于矛盾的实体性,这是辩证法的物质基础,必须坚持。但是,排斥与吸引这种交互作用的斗争性,一旦被接触、碰撞、联系激发出来,那么原来僵死的差别性(或抽象的同一性)也就变成了活生生的矛盾统一体。用黑格尔的话说,就是这种“内在性”一旦产生,它便立刻带动、激活僵死的差别或抽象的同一,从而使它们获得力量和生命。这种“内在性”(排斥与吸引交互作用的斗争性)的神奇力量是很可观的。
首先,排斥与吸引的交互作用——斗争,能够创造、产生新事物。
人们常说实践出真知。而实践则是人们的主观见之于客观的行动,也可以说是人和客观的一种相互作用。在这种相互作用中,人们接触、行动、作用于客观,而客观也就必然要反作用于主观,就在二者的相互碰撞、触动(斗争)的情况下,主、客观的物质、能量、信息得到了交换。人类有关客观事物的概念、本质、规律的知识,正是在这种物质能量、信息的你来我往的相互交换或斗争的过程中,以反映的形式出现的。这种反映(知识),虽然来源于主、客观以及它们的接触,可又不是主、客观,它只是主、客观相互作用(斗争)之后的一种反映。这个反映作为一种不同于主、客观的新事物,以意识的抽象形式出现。真知就是靠这种主客观之间的相互作用(斗争)的实践形式,把客观事物的本质、规律暴露出来,并以主观反映的抽象形式出现的。再如动物的幼小生命是怎样产生的?那也是在雌雄两性交配的相互搏斗、交互作用下产生的。因为在两性的交感、搏斗中,会有精、卵产生,而这正是诞生幼小生命的因素。爱情也是男女两性之心相互作用、角逐(斗争)的产物。它离不开对立双方在感情上的互相接触、撞击、摔打和彼此作用,所以伊萨可夫斯基才说,爱情的真谛“是两颗心共同撞击的火花”。所谓“共同撞击”就是两颗心之间的相互作用和感情上的彼此追逐(争斗)。在这种感情的撞击、角逐、搏斗之中,爱情之火就会熊熊燃烧。一锅鲜美的羹汤,也要靠相互作用、摩擦、碰撞、斗争才能得到。因为各种调料组成的汤菜,如果原封不动地放着,那还只是一种混居杂处状态,不成其为鲜汤。只有把这些调料放在火上加热、烘烤,使其各种材料由混合、掺杂的状态,达到(转变)摩擦、碰撞、冲突、沸腾、翻滚、搏斗,即开锅之后,才会形成既含有原来的作料,但又不是那原来材料的崭新味美色鲜的羹汤。又如“文学靠激情”,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做文章写小说,既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人们头脑凭空想象出来的,它必须来源于生活。作家只有投身于火热的生活当中,主观的感觉与现实的客观事物相碰、交锋、斗争,才会激发情感,即所谓的“触景生情”。只要“触景生情”,那么作品、文章就会像大海的波涛从作家的头脑中汹涌而来。还有物体摩擦生热、发火和碰撞生电以及植物光合作用之后产生的碳水化合物等,也都是对立双方互相作用、斗争的结果。这些例证足以说明,斗争、搏斗的重要性。它告诉我们:角逐、交锋、碰撞、斗争,是解决问题、诞生新事物的必要途径和重要手段。正因为如此,西方的哲学家一向推崇斗争性,认为“斗争是万物之父”。这个道理古希腊的哲人很早以前就认识到了。无产阶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恩格斯,还有列宁和毛泽东,也是特别强调斗争的。马克思不仅认为辩证法的本质是批判的革命的,而且说过:斗争是人生的乐趣和幸福!毛泽东更是崇尚斗争性,他说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甚至讲道: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由此可见,斗争的伟大意义。
斗争不仅是创造、诞生新事物的必要途径和重要手段,而且又是推动事物发展前进的动力。如在阶级存在的社会里,阶级斗争是推动社会历史向前发展的有力杠杆;在生物界中,达尔文的物种进化论早已雄辩地证明斗争(竞争)有促进生物进化的重大作用;在商品存在的社会中,竞争更是提高商品的质量、数量,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推动社会生产力飞速发展的重要力量。再如文体娱乐健身活动,又何尝不是由竞争推动的?竞赛争先,可以使高精尖的艺术作品和表演技巧不断涌现出来,而体育运动员在运动场上的激烈角逐(竞争),更可以强有力地激发他的能动性,从而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更新更高的纪录;在科学技术界里也充满着竞争。一个人在科研上得到了学衔职称,只是斗争的起点,只有不断地奋斗进取,才能保持稳定的学位。即便有了稳定的职位,也要继续努力、斗争、刻苦钻研,才能不断提高自己的学术水平,进而推动科技事业的蓬勃发展。在科研领域中,只有不断地斗争(竞争),才会出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万紫千红芬芳吐艳的灿烂局面。
斗争性虽然朝气蓬勃,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但是如果它脱离了矛盾的差别和同一这块诞生并且哺育它成长、供给其能源和营养的土地,就要不可避免地遭到失败。列宁说过“仅仅‘相互作用’等于空洞无物”[6]。这句话正是针对那种脱离实际,空喊斗争、作用的“运动学”说的。尽管斗争性中所包含着的排斥与吸引的“相互作用”具有伟大的力量,但它也只是矛盾的实体性差别与同一所表现出来的两种属性和机能。用黑格尔的话说就是由差别与同一所表现出来的“两种关系”。[7]属性、机能或关系,如果脱离了它们赖以生存的物质条件(基础),当然就会变成虚无缥缈、空洞无物了。因之也就再没有什么力量可谈了,这正如感觉和思维不能脱离大脑、火力不能离开燃料、水力不能离开水源一样。那么斗争性脱离了矛盾实体的现象是否存在过?回答是肯定的。我国自从1957年以后,脱离开社会的实际需要,片面地强调搞“斗争”、搞“运动”的现象,层出不穷。它的规模之大,次数之频繁,实属世间罕见。像经济领域中的不顾生产力的实际发展水平,孤立地搞生产关系的“大变革”、“穷过渡”;在政治领域中不顾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正常情况,一味地搞“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在上层建筑等政治思想领域中,“不间断”地搞“不断革命论”,以致最后导致的“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都是些脱离社会实际,离开人们的社会需要,片面地强调“斗争”,夸大“运动”的结果。这些脱离了社会实际,脱离了人们生活需要的过火的“斗争”、“运动”,就像空中的楼阁、浩海的烟云一样,虽然“好看”一时,“热闹”一阵,但终究经不起历史和现实的考验,被无情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所以,当我们认真评价斗争性时,千万不可忘掉斗争、运动离开客观实际之后所造成的沉痛历史教训。只有这样,我们的头脑才会清醒,才能做到既要看到斗争的伟大作用,从而坚定不移地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斗争哲学;又要必须反对那种脱离实际,盲目斗争、作用的“关系学”、“运动学”。
在矛盾的实体性和矛盾的作用性问题上,我们一方面要反对离开作用、关系、斗争、运动,只讲实体的机械唯物论;另一方面又要反对离开矛盾的实体,只讲矛盾的作用、关系、斗争、运动的抽象唯心论。
三 斗争性的对立面是什么
通常人们总是把斗争性与同一性或统一性对应起来,以为同一性或者统一性就是斗争性的对立面或对应范畴。果真如此吗?非也!只要我们对斗争性、同一性或统一性这些概念或范畴进行仔细的推敲和反复的思索,就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为什么说同一性不是斗争性的对立面或对应范畴呢?这是由于同一性和斗争性本身的不同特性决定的。斗争性是个属性范畴或作用范畴,它产生于矛盾的实体性范畴。斗争性中的两种作用倾向(排斥与吸引)均来自于矛盾的实体性差别与同一之中,也就是说,差别与同一是构成矛盾概念的实体性范畴,而由排斥与吸引共同构成的斗争性,则是矛盾的差别与同一的实体性所反映或表现出的两种属性或作用性(关于差别与同一是矛盾的实体性,排斥与吸引是矛盾的作用性,我已在《论矛盾的二重性》[8]一文中有过专门论述,这里不再重复)。既然同一性是个矛盾的实体性范畴,而它的对立面又是矛盾实体的差别性,那么它怎么还能与斗争性这样的矛盾作用性范畴对应呢?再者,斗争性作为矛盾的属性来讲,它包括排斥与吸引这样的两种作用,而同一性则只是表明矛盾的实体有共同点、一致性这样的单一含义,这也是同一性不能作斗争性对应面的一个道理。因为按着对称原则,只能是两、两相对,或单、一相对,而不能两、一相对。所以我们说同一性并不是斗争性的对应范畴。黑格尔从来也没有把同一性与斗争性对应起来过,他只是把差别与同一、排斥与吸引对应起来,在他的《精神现象学》上卷和《逻辑学》上卷的有关章节的目录和书中具体内容中就是这样做的。那么统一性是不是斗争性的对应范畴呢?也不是。统一是个含意双重的概念,它既包含着同一这样的矛盾实体性含意,又包括吸引这样的矛盾属性或作用性含意。这就是说,统一一词从哲学的高度看,既有实体性,又有作用性这样的体用两层含义。而斗争性呢?它只不过是个作用性或属性的单一层次的概念,因此是不能与统一这样的既包含着实体又包含着属性或作用性的双层次概念对等的,所以斗争性与统一性也构成不了对应范畴。
既然矛盾的同一性和统一性都不是斗争性的对应概念,那么到底什么样的范畴或概念才配称斗争性的对立面呢?我们觉得能与斗争性对应的范畴必须具有三个基本条件。第一,它必须是作用性。这个条件是由斗争性本身的特征决定的。因为斗争性本身就是矛盾的作用性,所以与它相对的对应范畴理所当然也该是矛盾的作用性概念。第二,既然斗争性包含着排斥与吸收、分离与结合这样两种作用,那么与斗争性相对应的范畴也应该是能够包含着两种作用性的概念。第三,斗争性是一种搏动性、动荡性、震颤性,那么与斗争性这种不安性相应的对应范畴就应该是一种和其相反的因而是趋向平稳、安定、和谐的倾向或趋势。以上这三个条件应该是与斗争性相对应的范畴所必须具备的。为了找到这个斗争性的对应范畴,我们需要像提取斗争性概念那样,再次借助于生活实践。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听到对某人有这样的评价:“这个人讲原则,斗争性强,从不调和与妥协。”够了,这句话的本身足以使我们找到斗争性的对应概念了。因为与斗争相反的倾向确实只有两种,这就是调和、折中与妥协、让步。所以调和与妥协势必就是斗争性范畴的对应性概念,如果我们再把妥协与调和两个概念综合抽象一下,那么协调这样的概念自然就会出现。现在看一看,协调性是否具有与斗争性相对时所必须具备的那三个条件。先看第一条:作用性。协调是否是作用性呢?回答是肯定的,因为协调确是缓和、调解斗争的一种作用性。第二条,斗争性是包含两种作用的矛盾概念,那么协调是否也包含两种作用性因素?回答也是肯定的。因为协调中包含着调和、折中与必要时所需要的妥协、让步这样的两种可能或趋向,而这两种趋向正与斗争性所包含的排斥与吸引两种倾向对应。第三,与斗争性所反映的动荡性、不安性相反的安稳性、平衡性,协调是否具有?回答又是肯定的。因为调和、折中,正是限制斗争的范围、规模程度,不使其达到崩溃、决裂或等同为一的地步,而妥协、让步(谦让)又往往是使斗争经过调和的缓解之后,进而走到稳定、和平状态的必要条件。通过分析,可以看到协调性完全具备了与斗争性相对应的三个必要条件,所以协调性作为与斗争性相对应的范畴是当之无愧的。至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斗争性的对应范畴是协调性而不是同一性或统一性。
协调性中包含着调和与妥协的两种作用,而这两种因素又都有其各自的基本特征,并且它们在协调性中的地位和作用也不一样。关于这些,由于此文的篇幅所限,加之论述问题的侧重点不在这里,只好从略了。不过我们将在《论和谐性》一文中专门谈论这些问题。
[1] 本文发表于《辽宁大学学报》1987年第5期。
[2] 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下卷,商务印书馆,1977。
[3]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出版社,1971。
[4] 黑格尔:《自然哲学》,商务印书馆,1984。
[5] 黑格尔:《自然哲学》,商务印书馆,1984。
[6] 列宁:《哲学笔记》,人民出版社,1956。
[7] 列宁:《哲学笔记》,人民出版社,1956。
[8] 于海江:《论矛盾的二重性》,《晋阳学刊》198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