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乡村经济改革
“安徽三村”见证中国农村改革三十年
黄家海[1]
中国改革起自农村，农村改革起自安徽，安徽农村的改革见证了中国农村改革开放的伟大历程。1978年以来的农村改革，目标就是解放和发展农村生产力，其紧紧围绕的核心是保障和维护农民利益，特别是经济利益。最近，我们对安徽的三个村庄进行了调查，这三个村庄的发展见证了30年来安徽省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巨大成就。农村生产力得到较大发展，农民收入大幅增长，生活水平不断提高，这些伟大成果都得益于改革。为了农民的福祉，为了农村经济的发展，为了农村的社会稳定，农村改革势在必行。
一 小井庄：从“包产到户”到打造农业大镇
中国的农村改革起步于安徽省肥西县的小井庄。小井庄距合肥市50千米，因庄前有一口始建于清光绪二年的水井而得名。小井庄原是山南镇馆西大队的一个生产队，位于山南街道西约500米。为了弘扬小井庄人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2002年12月小井庄所在的馆西更名为小井庄村。
1980年5月31日，邓小平在《关于农村政策问题》一文中指出：“安徽肥西县绝大多数生产队包产到户，增产幅度很大。”多年来，凤阳县小岗村被公认为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发源地，而实际上，安徽省肥西县的小井庄农民包产到户比凤阳县小岗村1978年11月24日决定搞生产责任制要早两个月。1978年9月23日，安徽省肥西县小井庄率先实行包产到户，开启了全国农村改革的先河。从此，我国农村以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的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制度逐步取代了人民公社的“三级”所有制，促进了农业生产力的空前解放。
1978年，经历了十年动乱之后的安徽农村，生产力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农村经济管理体制中延续了二十多年的“大呼隆”、“大锅饭”等弊端，使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受到了极大的挫伤。1978年安徽大旱，大部分地区10个月没有下雨，人畜缺水，秋种无法进行。全省共造成6000多万亩农田受灾，4000多万人口缺乏生活用水。为了战胜旱灾，安徽省委决定采取非常措施“借地渡荒”：凡集体无法耕种的土地，可以供给社员种麦、种油菜，每人借三分地，并鼓励农民开荒多种，谁种谁收谁有，国家不征粮，不分统购任务。“借地渡荒”不仅激发了安徽农民的抗灾热情，使当年全省超额完成了秋种计划，而且为安徽农民推行包产到户提供了机遇。
就在“借地渡荒”的政策背景下，小井庄借此名义，暗地把相邻两队之间的土地借给了农民耕种，看到工作队没有干预，索性所有的集体土地都借给了农民。附近的生产队也有的跟着这样做了。1979年5月21日和12月13日，时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的万里同志两次到小井庄，主持召开包产到户座谈会，对包产到户的做法给予了充分肯定。到1979年底，肥西县已有8199个生产队实行包产到户，占生产队总数的97%，这年肥西县虽然遭受春旱、夏旱和风、雹、虫、涝等自然灾害，全年粮食总产量仍达到2.77亿公斤，比1978年增长13.6%，油料总产量达1239万公斤，比1978年增长1.1%，向国家交售粮食扣除回销数达12.6亿公斤，比1978年增长近3倍。
通过农村改革的不断深化，小井庄和山南镇农民生活、农业生产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2007年，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4500多元，比三十年前增长了20多倍。全镇实现工业总产值2.47亿元，工业增加值7200万元，完成工业投资近亿元。农业总产值突破3亿元，达到3.15亿元。但作为农业大镇山南镇，仍存在传统农业生产效率低、农民收入增长缓慢的问题。虽然有小井庄包产到户一年就解决温饱的奇迹，却有30年难以富裕的困惑。经过30年的探索实践认识到，只有结合发展现代农业、特色农业，实施特色富民战略，才能使农民走上富裕的道路。目前，蚕桑、林业、养殖、蔬菜等已经成为山南镇农业的主导产业，小井庄建成苗木生产基地100亩，优质高效农业示范区500多亩，引进温氏集团等企业，建立1000多亩畜禽养殖基地。成立龙虾协会，规范龙虾养殖和销售，促进龙虾养殖健康发展。同时，小井庄将土地适度集中，发展基础农业，尝试产业化发展的新路。小井庄新农村示范点成为省、市、县新农村建设示范点。在做大做强特色产业的基础上，引进农产品深加工龙头企业，提高农产品科技含量和附加值，促进农民增收。
二 小岗村：从“大包干”到合作经济
小岗村由两个自然村组成，位于安徽省凤阳县东部，隶属小溪河镇，距京沪铁路5千米，距省道307线7千米，距明光、临淮两个淮河航运码头均20千米；现有90户人家、373人，其中劳动力180人；耕地面积1600亩，人均耕地4.29亩，其中承包耕地面积1070亩。
1978年以前的小岗村，是全县有名的“吃粮靠返销、用钱靠救济、生产靠贷款”的“三靠村”，每年秋收后几乎家家外出讨饭。1978年11月24日，小岗村18户农民以敢为天下先的胆识，按下了18个手印，搞起生产责任制，揭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也许是历史的巧合，就在这些农民按下手印的不长时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开幕。在关系国家命运和前途的严峻历史关头，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最高层的政治家和最底层的农民们，共同翻开了历史新的一页，小岗村从而成为中国农村改革的发源地。
30年来，小岗村人艰苦奋斗，不断创业，农民生活水平和村庄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开始向小康迈进。1997年，小岗村粮食产量由1978年的3万斤增加到120万斤，人均收入由1978年的22元增加到2500元，分别增加了39倍和约113倍。2007年，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6000元。彩电、冰箱、摩托车等高档生活用品已进入家庭，楼房、平房、瓦房代替了过去的茅草屋，卫星电视接收系统、程控电话已开通，道路绿化及村庄建设按现代化新农村的模式进行，文化、教育、卫生事业不断发生变化。为重振“大包干”雄风，加快小岗村经济发展，小岗村全面加强了道路、通信、供水、供电等基础设施建设，努力为小岗村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凤阳县委、县政府为小岗村制定了十分宽松的招商引资政策，并决定把小岗村作为农业旅游景区进行规划建设。按照文明村的要求，目前已制订了村庄综合规划，兴建了通往小岗村的柏油路和村内水泥路，在村内全面实施了改水、改厕和绿化、美化工程，建起了大包干陈列室、村民图书阅览室、档案室、卫生室、广播电视室、农民科技文化学校和一座含幼儿园的完全小学。
凤阳县小岗村23户农民，2006年4月20日下午与凤阳县小岗村发展合作社签订合同，把200亩土地集中起来，出租给合作社发展合作经济。经过三个多月的数次讨论，23户农民自愿与由上海大龙畜禽养殖有限公司投资成立的凤阳县小岗发展合作社达成合作协议：将200多亩土地集中起来，以每亩一年500元的租金出租给合作社，用于建设5个标准化商品猪养殖基地及种植牧草。出租土地的村民可选择外出打工，也可选择成为企业的工人，每月领取600元左右的薪金。这项合同的期限为20年，合同内容设定租金5年一调整。5年后，农民可用土地入股分红或选择继续出租。23户农民在签完合同后，当场领到了一年的土地租金。当年参与秘密协商搞大包干按过“手印”的60岁老农关友江，手拿自家2亩多地的1000多元租金激动地说：“现在村民以自己承包的土地发展合作经济，目的与当初‘大包干’一样，就是为了摸索致富的道路。”56岁的农民严金昌出租了23亩土地，收到了1万多元租金。他对这项合作充满信心：农民自己种一亩地一年还挣不到500元，搞养殖又摸不准市场。再说，一旦企业经营不善，付不出租金，农民还可拿回土地继续种植，风险很小。[2]
个体式的农耕作业只能吃饱肚子，不可能走向富裕。要发展，必须走集体合作之路。2008年3月12日，在小岗村西头的那片葡萄园里，全村老老少少聚在一起，开会讨论土地流转问题。在这次村民会议上，村里拿出一个方案：以每年每亩500元的价格，将农民的土地反租过来，统一平整，对外招租；引进资金和项目后办厂子，村里人还可以进厂打工，也可以获得额外的收入。小岗村党支部书记沈浩认为，小岗村当前已经走到了一个蓄势待发的节点上。“我们将小岗的产业发展定位于现代农业、旅游观光业。”沈浩透露说。最近几年来，小岗村不断更新、改良葡萄品种，差不多有600亩土地种上了葡萄，这占了全村土地的近1/3；村里还发展养殖业，这些都有力地提高了农民的收入。“最近三年，小岗村人均纯收入连续高走，到2007年底已经达到6000元。”全长21千米的小岗大道已于2008年6月底前贯通，使凤阳县丰富的旅游资源和小岗村的红色旅游资源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游客从韭山洞出来，可以很快来到小岗”。小岗人的收入一年上一个台阶，“两年后收入将达到一万元”，农村居住环境、基础设施建设也大为改善，“不仅摩托车、冰箱、洗衣机走进了小岗家庭，还有3户人家买上了小轿车”。“纪念改革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深化改革。”沈浩说。现在是小岗发展历史上的最好时期，小岗人有条件、有信心通过集体合作之路，让大家的腰包鼓起来。同时，这种集体合作之路，是一种市场化的道路，和30年前集体制的内涵完全不一样。[3]
1958年以后，我国粮食问题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长期以来我国采取了全民大搞农业的方针，但是，不能奏效，农村的经济和生活都长期处于非常困难的境地。因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由于中国的人口太多，粮食问题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小岗村的改革促使中国进行了小岗村模式的改革，变化是迅速的，第一年进行了改革，第二年就大变了样，短短两三年之后，不但农民的生活质量提高了，而且，几度出现了卖粮难的现象。粮票、布票、肉票、糖票，一切与农产品有关的票证都成为历史文物。小岗村模式向人们证明了，生产的发展是靠正确的政策和体制，只有不断地更新政策和完善经济体制，才是发展生产的根本。
小岗村的改革解放了农村劳动力，使中国长期以来没有能够解决的自然经济有了解决的可能。农民涌进了城市，为城市的发展添加了无限的活力，也给农村经济提供了机会。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民购买力的增加，促使工业经济的迅速发展，也使国民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
三 落儿岭村——乡村工业化
改革开放30年来，处于大别山山口的霍山县落儿岭村走出了一条治穷致富之路，被称为“山口经济的明珠”。在我国的城市化道路中，走出一条农民工进城转化为市民的路子。我国农村区域差异很大，落儿岭村在城市化的进程中走的是乡村工业化的城镇化之路。落儿岭村是落儿岭镇镇政府所在地，该村第二、第三产业的发展使落儿岭镇的经济实力迅速增强，服务体系日渐完备。更重要的是在乡村工业化的过程中，造就了一批新型农民。如今，落儿岭村村域经济的发展已经达到2亿元，生态环境优良，中等收入者占到大多数。社会建设也发展很快，一批能够带领农民发展生产、进入市场、增加收入的社会组织成长起来。一个山区村落的发展，也在体现着“地球村”的理念。落儿岭村在谋求发展的道路上有过挫折，但却成功地走出了一条乡村工业化的发展路径。
落儿岭村的工业萌芽于造纸业，从手工作坊到村办小工厂再到股份合作制企业的发展历程，使落儿岭村人从封闭一步步走向开放，企业在改革开放和市场竞争中提升了竞争力。从乡村视野到国际眼光，企业的发展与落儿岭人的思想解放密不可分。这个造纸厂的产品远销东南亚、南美等地，工厂的技术力量汇集了全国各地造纸业的技术精英，大部分来自北京、山东，工厂所用原料也有从美国进口的废纸，称为“美废”。我们能够看到改革开放以来，发展得比较好的乡村工业都是和好的技术力量、和世界性的市场联系在一起的。
落儿岭村的乡村工业化也带动了当地城镇化的发展。在我国城市化过程中，面临着多种类型的战略选择。落儿岭村所展示的是我国农村工业化、现代化、城镇化的路径，这一路径是我国城镇化的一种类型。推动广大农村的现代化发展，重要的是结合各地农村的实际，用科学发展的理念创造出多元化的发展路径。经过多年的发展，落儿岭村的工业经济在全镇经济发展中逐步占据主导地位，多年来已形成了造纸、彩印包装、铸造加工、小水电四大支柱产业。现有工业企业38家，其中产值超亿元的企业1家，工商税收占全镇财政收入的90%以上，农民人均从企业获得的工资收入占其纯收入的40%以上，成为全县乃至皖西的亮点。在工业经济中，个体和私营民营经济是一支强劲的生力军，推动着落儿岭镇经济的快速发展；近年来，许多企业能人投身到发展工业经济的大潮中，大批乡镇私营企业脱颖而出，走出了一条城镇化之路。
我国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是必然趋势，农民就业和城市化道路是联系在一起的。农民流动到城市就业，成为农民工是一条路子，乡村工业化把我国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化为人力资源也是一条路子，核心都是把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化为人力资源，打造新型农民。乡村的建设和乡村的工业化迫切需要培养有文化、懂技术、会经营的新型农民。种田只是农民的一种职业，他们还可以兼业务工、经商、农产品经营等。兼业农民已经成为落儿岭村乡村工业化的主体力量。
参考文献
张新光：《当前中国农村改革进程的基本判断与前瞻》，《河北学刊》2006年第3期。
党国英：《当前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现状与问题》，《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4期。
许光建：《中国农村税费改革的回顾与评价》，《山西财经学院学报》2004年第1期。
郭书田：《中国农村改革三十年的基本经验》，《河北学刊》2008年第4期。
关付新：《科学发展观视角下的农民收入问题研究——基于对中国农村改革30年农民收入变化的分析》，《中州学刊》2008年第6期。
[1] 黄家海，安徽省社会学会会长。
[2] 孔祥迎、蔡敏：《小岗村由“分”到“合”》，2006年4月22日《北京日报》。
[3] 王开玉、束学龙：《大别山口的美丽家园》，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