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嫣
出了楼口,就看见了对门老马拎着早餐回来,匆忙打了个招呼,我夹着包跑到了楼头,那里有个卖煎饼果子的还能糊口。
望着铁板上热气腾腾的面糊糊变成了面饼,我拼命回忆,昨晚车到底停哪儿了?这里说昨晚好像不太准确,因为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清晨四点了,没办法,我这人有时候一根筋,从小就觉得天没亮就是昨晚。
拿着煎饼果子边走边吃,首先来到了自己的停车位,见车位上没有车,才想起昨晚自己好像尿了那辆搞破鞋的宝马车一机盖;此时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哪个正经人一两个星期来一趟还早出晚归像做贼一样?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小宝马”,正好手里的煎饼果子也吃完了,赶快开车。
上下班时间的疏港路就是一个巨大狭长的停车场,刚过绿波小区还没上桥就寸步难行。
我点了一根烟,一半烟雾顺着车窗飘了出去,还有一半穿过我肥大的小舌头进入了肺部;这种瞬间窒息的感觉让我很爽,随之而来喉咙的刺痛让我再次发誓,以后谁他妈再喝酒谁就是孙子!
随手打开了车上的CD机,刺刺拉拉的喇叭声中传出了宋冬野诚实的声线:
让我再尝一口
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
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我知道
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
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
吹过的牛逼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
纯净的吉他,朴实的旋律,歌词中淡淡的忧伤让我神情恍惚好一阵发呆。
车上的CD机出了问题,里面这张光盘取不出来了,就反复卡在了这首《安河桥》上。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我拿起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又是这个唐嫣,估计还是老一套的早晨好或者一些无聊的心灵鸡汤。
和唐嫣的相识,还是去年在一个同事的婚礼上,我和她挨着坐在了一张桌。唐嫣是一个长相甜美身材苗条性感的吉林女孩,第一眼印象,她特别像曾经央视《综艺大观》的主持人曹颖。
本来随了500块钱的份子钱我是想大吃一顿的,但因为身边坐了个美女,这顿饭吃的我一直春心荡漾,过后总觉得亏了。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我就接到了她的电话,闲聊几句以后,她约我晚上去吃必胜客。
这个电话弄得我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一会儿觉得自己遇到了仙人跳,一会儿又跑到卫生间去照镜子。望着镜子里这张看了四十年的老脸,既不是剑眉星目鼻直口方,也不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要不是腰围够粗的话,普通的扔人群里拿显微镜都找不到。
最近几年我的秃鬓越来越严重,因为总去公园花五块钱理发,所以一直也没有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发型。
就这么一个中年油腻大叔,凭啥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就看中了我?
那天下午,我提前给张小瑜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见一个重要客户。
晚上那顿饭我十分大气,沙拉牛排大披萨要了很多,比上次带儿子来都丰盛。正因为丰盛,过后每次想起来我都心疼的要命,牛排才吃了一半,我才听明白,眼前这个仿佛时刻都眉目传情的女孩是做保险的!
我恨她!
恨她揭露谜底太早了,导致剩下的半块牛排和披萨吃的我没滋没味。
过了三十岁以后,随着身边的亲朋好友重病和意外身故,我就明白了保险的重要性!但前妻那边有个亲生儿子需要我每个月支付1200块钱的抚养费,还有个瘫痪在床不省心的老娘;再婚这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女儿要学钢琴、舞蹈、美术、英语......
不是保险不好,是我没钱,真没钱!
我燃烧了一天的熊熊欲火被她残忍的当头浇灭,我为我的自作多情买了单,298元,且没有优惠。
车终于往前挪动了半米,虽然喉咙里的小舌头都快把嗓子眼堵上了,每一口呼吸也都刺痛的厉害,但我还是又点了一根烟。
我也想过要戒烟,真的,尤其是第二次婚姻刚刚开始的时候,不是为了要孩子,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又白捡了个姑娘,一儿一女,真够了。
我只是不想被撵的像条丧家之犬似的,为了抽口烟还得东躲西藏。
我时常遗憾家里不是平房,如果是平房我就能充分学习《地道战》里的战略部署,在我家里挖几条盘根错节的地道,让张小瑜进来就迷路!甚至我还想了,到时候我在《地道战》的基础上,还能加上《地雷战》;想一想张小瑜进来抓我抽烟的时候,如果踩上了一颗屎雷,那该是多么欢乐的场景。
为了戒烟,我在当当网还花了36块钱买了一本《这书能让你戒烟》,书的封面就让人热血沸腾:25年畅销不衰,900万册全球热卖,1000万人告别烟瘾......
收到书后我就废寝忘食的看了起来,看完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都说现在的网络小说是注水肉,作者为了赚钱拼命灌水......错了!那是你没看这种美国畅销书,整本书其实就一句话:如果你戒不了烟,只能说明你想不开!
就这一句话,作者亚伦.卡尔硬是啰里啰嗦大便干燥般的写了19万字;19万字翻来覆去不耐其烦的给你洗脑,看完这本书的当天,我就想起了我远在黑龙江的一个老邻居张大爷。
张大爷没有儿女,老婆1989年夏天跟着一个来林区倒腾木材的老客跑了,从此他每天借酒消愁。
有一年我回老家,看见他站在一家小卖店门前端着一杯散装白酒喝的津津有味;看见我以后,他还一脸慈祥的扬手打招呼。走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他右侧裤腿流出了焦黄的尿液滴落在了鞋上,地面已经湿了一片。
张大爷常说,这么大一颗人参,不用酒泡着就干巴了。就像此时坐在车里百般聊赖的我,叔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把CD转换到了收音机,喇叭里传来主持人打了鸡血一般的声音:
记者从市“扫黄打非”工作小组办公室获悉,昨晚我市的扫黄打非活动取得显著成效!行动中,联合执法小组兵分四路,共出动25人、5辆执法车......
听到这条新闻我浑身都是一哆嗦,看来这5辆执法车是没去昨晚胖娘们那家店,否则现在我就在局子里蹲着了,想想就好一阵后怕。
疏港路的行驶速度就像张大爷的前列腺,多年以前畅通无堵,顶风能呲出去三米,现在顺着风滴滴答答尿在了鞋面上。
磨磨唧唧走走停停,终于在八点半之前我进了位于西安路民勇大厦的办公室,在还有3秒倒计时的时候,我成功的把这张老脸刷了上去。
我应该庆幸今天早上洗了脸,让这个廉价的破玩意能在最后三秒认出了我。
我一直怀疑采购的人吃了回扣,这货间歇性的抽风,最严重的一次全公司十几个人排着队让它辨认,它只认出了三个,还不包括我。
我明里暗里和杨康平提了几次,看看能不能换一台新的;我唯恐我这张脸的衰老速度有一天会让它运算速度极其缓慢的CPU当场爆炸。
虽然我不靠脸吃饭,但毁容后的生活实在没法面对。
夏俪的格子间离门最近,她堆起笑容看着我说:“师傅,来了?”
我“嗯”了一声。
夏俪是两年前来的公司,那时候她刚刚毕业,青春洋溢。杨康平让她跟着我学习了一段时间,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叫我师傅。
我没有屠浩那个本事,能让女徒弟靠露大腿换取项目,这丫头跟了我几个月就转行去做了商务;也好,赚的虽然少一些,但也远离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我没回自己那个麻雀窝一般大小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推开了杨康平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