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声

外国人上中国餐馆吃饭，常常会惊叹于我们的菜单真厚，不像西餐菜单就薄薄几页。等他们在上百种菜式中点好之后，又惊异地发现这些菜肴居然在十分钟之内就端上桌了。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玄机呢？说穿了很简单，我们不妨分析一下中国菜的组合方式。比如芹菜可以做成芹菜炒猪肉丝、芹菜炒牛肉丝、芹菜炒百叶等等；牛肉可以做成土豆牛肉、番茄牛肉、芝麻牛肉。中国菜的魅力之一在于：用有限的食材经过各种搭配，创造出丰富的菜式。

中国人将这种模件组合方式不仅用在做菜上，还用在造字当中。三千多年前商代的甲骨文中就有用组合法造出来的字，其中有一种叫会意字，就是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独体字根据意思组合起来，成为一个新的字。

除了会意之外，还有一种组合造字方式：形声。形声字包含两个部分：一个代表意义和属性，叫“意符”；另一个代表发音，叫“声符”。比如说甲骨文“问”字（）。就一件事情询问别人，自然得用嘴巴，所以“口”是它的意符，而“门”则是声符。形声字是一个伟大的发明，正如唐诺在《文字的故事》一书中所说：“有了形声字，那些一个个捶打、订制似的会意字和指事字便告一段落了，就像工厂生产线取代了手工业一般，造字的人也就从专业技艺工匠乃至于充满想象力的艺术家，一变而成生产线旁依操作手册装配的高效率女工。”从此之后，每当有一个新事物、新概念需要用新的文字来表达的时候，造字的人再也不用绞尽脑汁了，他只需要快速判断出这个新事物、新概念的基本属性就行了。跟水有关的，像江、河、湖、洋就加三点水；跟女人有关的，像娥、媚、姑、娘，就用女字旁。同时再根据它的发音，在已有的文字中找一个同音或发音相似的填进去，一个新的字就造出来了。这真是个聪明又省力的法子，声音和图像这两个系统终于找到机会合而为一，彼此支援了。

在形声字中，有些时候声符不仅仅代表发音，也有含义，比如甲骨文“婪”字（），造这个字的人很可能是个女的。古时候没有一夫一妻制，男人常常妻妾成群，于是有人想造个字来表现男人在两性关系中这种多多益善的心态。“女”是意符，男人想多占有女人；“林”的古音与“婪”相似，就作为声符。不仅如此，“林”本身也有数量众多的意思。贪婪的男人希望自己拥有的女人像树林里的树一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