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本课题的主要研究内容和创新性见解

本书除导论外，共分十一章：第一、二章分别对19世纪美国内需主导型工业化道路和美国学派的产生背景、形成与发展过程进行讨论，第三章至第五章是对美国学派基本经济理论的研究，第六章至第十章则是关于美国内需主导型工业化道路对我国的借鉴价值的研究，最后一章则结合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挑战，对美国学派和美国工业化道路从借鉴的角度做出总体评价。各章的主要内容和创新点如下。

第一章概述美国19世纪内需主导型经济发展模式的形成和工业崛起过程，同时阐述美国学派相关思想产生、发展和完善的社会背景。该章分为两节。第一节阐述了美国在南北战争之前的基本情况，得出的结论为：一方面，美国在这一时期已经形成了以家庭经营单位为基础、专业化生产和区域内贸易较为发达的经济体系；同时，随着制造业技术的不断发展，资本主义工厂制度和“美国制造业体系”也迅速确立和壮大。但另一方面，以工商业生产为主的美国北方和以奴隶种植园农业为主的美国南方存在激烈的利益冲突和政治对抗，美国的发展方向依然在建立国内统一市场与融入世界贸易体系之间徘徊；虽然贸易保护政策得以执行，但对农产品出口市场和制成品进口市场的严重依赖使当时的美国并未摆脱殖民地经济的性质。第二节则说明了美国内战之后真正依靠内需主导型发展战略实现工业化崛起的过程。林肯以及后来几届共和党政府在美国发动了一场系统的经济革命，对外的关税保护政策、对内的自由市场竞争、国家信用本位货币的发行、美国科学院和农业部的建立等一系列措施，使美国制造业利用第三次技术革命浪潮的机会窗口成功实现了快速崛起，依靠先进技术和设备武装起来的农业也彻底摆脱了世界贸易体系的束缚。但与此同时，金本位制度的逐渐恢复使美国政府在对国家货币体系主导权的控制上受到了损害，而市场过度竞争则导致了垄断资本主义的最终建立。

第二章主要介绍美国学派政治经济学理论萌芽、发展和逐渐成熟的过程，并对相关学者经济研究的世界观、方法论及其阶级性质等基本特征进行梳理和分析。该章共分为三节。第一节说明美国学派思想萌芽的学术背景和内在原因。19世纪末期，出于对美国实际情况的考虑，汉密尔顿等学者最早打破了欧洲主流经济理论对美国思想界的控制，提出了变革美国产业、金融以及政治结构的政策主张，这直接成为美国学派思想的源头。第二节阐述两代美国学派经济思想的发展过程。第一代学者在雷蒙德和李斯特等人的领导下，立足于美国的特定历史条件，对欧洲主流经济学进行了尖锐的驳斥，并提出了以贸易保护、国内市场和国民银行为核心的“美国制度”的政策纲领；而以亨利·凯里为代表的第二代学者则将这些政策主张发展成为一套完整统一的民族主义经济发展理论，从而实现了对欧洲理论的替代。第三节简要介绍美国学派的哲学基础和方法论原理，可将其特征概括为以下几点：以动态、发展和乐观主义的眼光观察人类社会；历史归纳与理论逻辑分析紧密结合；借鉴各门学科的研究成果来探究经济发展的内在规律；站在工业资产阶级的立场上，提出了一套非马克思主义的“美国式”的唯物主义思想体系。

第三章是对美国学派的价值、分配和资本理论的研究，这些理论构成了美国学派学说体系的基本原理部分，可被提炼为“再生产成本的价值理论——阶级利益和谐的分配理论——资本的生产性作用学说”这样一条主线。该章的三节内容分别对上述三个组成要素进行研究。亨利·凯里等学者将价值定义为人类从事生产活动时为克服自然阻力而付出的努力，将资本定义为帮助人类更加有效地开发自然界的物质与能量资源的一切工具，从而将各种生产设备、人类的劳动力以及土壤的肥力等均纳入这一概念之中。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视角来观察，他们忽略了这些范畴的社会规定性，掩盖了资本主义剥削的事实；然而，在美国学派看来，这种思路却指明了生产活动不断发展的关键动力以及阶级和谐得以实现的基本途径。他们指出，资本质量不断提高使其开发自然界潜在生产能量的能力不断提高，工人劳动所需克服的阻力随之逐渐减小，商品和服务的价值，即其再生产成本不断下降；资本家和地主所能占有的成果的比重随之逐渐降低，因而社会各阶级的分配状况日益改善；同时，资本的广泛应用促进了社会生产与消费循环越来越顺畅，这反过来又实现了资本向更高级形式的不断跃迁，资本由此获得了充分的积累。在上述趋势的共同作用下，劳动力、土地和各种机器设备作为生产资料得到了更加高效的利用，土壤肥力不断循环和改善，工人的文化素质和生产技能与其报酬水平同步提高，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以及工人、资本家与地主阶级的利益和谐在这一过程中被逐渐深化。

第四章是对作为国民经济学的美国学派基本理论的研究。在我们看来，保护主义和内向型工业化道路是美国经济崛起的秘诀，而美国学派则为之提供了由“生产率立国、保护性关税、国内市场、利益和谐与国民银行”所构成的一整套国民经济学说和政策方针。这是一种有关落后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大国如何进行经济赶超的经济学说，对德国和日本的崛起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在我国遭遇国际金融危机、美国保护主义抬头和全球化有可能发生重大变化的今天，重新发掘美国学派关于美国经济崛起的经济学逻辑，对于我国启动内需、重新审视外向型发展战略的得失和研究大国崛起的历史经验，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第五章是对美国学派生态经济学和创新经济学先驱思想的研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之一约翰·贝拉米·福斯特和经济学家迈克尔·佩雷曼都把马克思和与其同时代的第二代美国学派代表人物亨利·凯里看做生态经济学的重要先驱。该章第一节通过系统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亨利·凯里提出了“从土地取走的东西要循环回土地”的循环经济思想，提出了“使消费者居住在生产者旁边”的城乡平衡发展学说，建立了以科技为基础的土壤资本理论并开启了现代科技农业的发展。亨利·凯里这些先驱思想对目前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调整地区间产业布局、城乡统筹、循环经济和生态（有机）农业的发展仍具有非常重要的启发价值和借鉴意义。正如迈克尔·赫德森指出的，美国学派提出了一种比英国古典经济学和现代新古典经济学更宽广和更具动态性的以科技进步为基础的经济理论。该章第二节分三个主题具体探讨了美国学派有关创新驱动的先驱思想：一国经济发展的源泉是技术创新而非资本积累、以技术创新为基础的资本理论以及该学派有关国家创新体系的先驱思想。美国学派的这些闪光思想至今仍对我国建设创新型国家和创新经济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例如该学派从技术创新的角度强调发展中国家必须采取谨慎的民族产业保护政策，对当代中国仍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对国家创新体系的发展也具有启发意义。

从第六章开始，本书进入对美国内需主导型工业化道路历史经验及其对我国的借鉴价值的研究。第六章是对19世纪下半叶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美国钢铁业的案例研究。该章研究说明，美国依靠关税保护、限制外资、促进人才培养及自然资源的合理开发等一些贸易保护及工业促进政策，以国内对工业制成品的大规模需求为基础，大力发展钢铁冶炼等第三次技术革命浪潮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在落后于英国的情况下，依靠扶植民族产业的战略方针、独具特色的国家创新体制、技术和工艺的不断进步、高质量资本设备的密集使用、高工资工人的生产率优势以及对自然资源的有效开发等，美国成功地利用第三次技术革命创新浪潮的机会窗口，实现了工业化的崛起。对于我国以内需为战略基点，大力发展当代战略性新兴产业，建立内生增长和创新驱动的发展模式来说，美国钢铁业的成功经验提供了重要借鉴价值。

第七章是对美国经济崛起时期自主创新成功经验的研究。与“华盛顿共识”把自由贸易、依靠外国直接投资和出口导向型经济推荐为发展中国家唯一正确的发展道路截然相反，美国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经济崛起却是在高关税保护、排斥外国直接投资和内向型经济的条件下实现的，突出的标志是美国领导了1875年开始的第三次技术革命浪潮和1908年开始的第四次技术革命浪潮。技术创新是经济崛起的基础，但在工业和科学技术落后的情况下，美国这种高关税保护的政策为什么反而铸就了自主创新的辉煌？这主要归功于四个主要的因素：扶植和保护民族产业的基本国策；以收入均等化为特征的巨大的国内市场规模；以内部改善、装备制造业的关键性作用和农业创新体系等为特点的国家创新体系；以新技术经济范式和战略性新兴产业为核心的组织创新。自主创新是我国的基本国策，以内需为主导的经济发展新模式是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核心所在，美国在经济崛起时期自主创新的成功经验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历史借鉴。

统一国内市场是我国实施扩大内需战略的切入点和攻坚点。第八章试图通过对美国工业化时期成功经验的历史研究为我国这一战略提供借鉴。19世纪的美国通过司法集权、交通建设和监管、工商业兼并以及产业平衡发展的“四位一体”的政府和企业的联合构建，形成了当时世界上最庞大而统一的国内市场。借鉴美国经验，我们应该把握扩大内需这一战略基点，从外部和内部两个方面共同发力，推进我国国内市场的统一。就外在途径而言，我国应该通过司法体系改革、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有利于市场统一的产业政策以及商业流通体制改革等方式从外部推进我国国内市场统一；而就内在途径而言，国家应该积极培育和扶植中小企业发展壮大，有针对性地组建大规模企业联合体，促进其产业链前后向整合，从而使其能够有效地整合初级产品和高附加值产品生产以及城镇市场和农村市场，从内部推动我国国内市场的统一。

第九章是对美国工业化过程中自然资源开发的研究。自然资源开发——尤其是矿产资源利用——在美国工业化和经济崛起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该章前两节对美国19世纪的资源开发历程进行了梳理，对自然资源在美国工业化中的作用进行了归纳。现有的经济史研究大多将资源丰裕看做美国的先天优势，并使用“上帝偏爱美国人”这种似是而非的说法而不予以认真解释，该章第三节运用最新的史学资料说明了矿产资源丰裕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人主观努力和“社会建构”的结果，正是美国企业、大学和政府的协同努力才使美国在19世纪末从一个矿产资源匮乏的国家一跃成为世界矿业生产第一大国，资源内生性揭示了美国资源丰裕的真正来源。第四节是对美国矿产利用成功经验的提炼，丰裕的矿产资源并没有使美国经济在19世纪遭受到所谓“自然资源的诅咒”，归根结底在于美国实施了正确的发展战略，这包括实施就地工业化、促进资源就地转化、发展与资源开采相关的关联产业、扶植以资源深加工和应用为代表的高端产业、重视教育投入和应用技术，以及建立基于自主技术能力的部门创新体系。美国矿产资源开发的成功既驳斥了近年来颇为流行的“资源诅咒”论，又为我国资源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启发，结合我国当前面临的资源供给短缺、优势资源潜力挖掘和资源富集地区经济发展三个问题，该章第五节研究了美国经验对我国的借鉴意义。

第十章是对美国经济崛起时期货币金融制度的研究。货币制度是一国处于核心地位的经济制度，而本位币的确定又是货币制度的重中之重，它对于整个货币金融体系能否与经济运行相适应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关于这一点，19世纪下半叶在美国发生的围绕货币本位的斗争，为我们提供了充分的历史佐证。国民银行是“美国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该章概述了美国国内外金融垄断集团在19世纪下半叶对美国发动的货币战争，扼要讨论了美国学派经济学家亨利·凯里的主权货币理论以及他为建立主权货币体系而展开的艰苦卓绝的斗争。在借鉴美国教训的基础上，针对目前我国如何摆脱美元霸权的支配并使金融体系为实体经济提供廉价融资，该章提出了三条重要的政策建议：首先，通过减少引进外国直接投资、取消出口退税、降低顺差和打击热钱流入等措施，摆脱美元霸权等国外金融势力对我国的影响，捍卫货币发行的自主权；其次，针对国内存在的中国应参与推动黄金重新货币化的呼声，通过对美国历史教训的理论分析，论证了恢复金本位货币制度的不可行以及对我国的不利影响；最后，我国目前货币分配不均衡和金融资本对产业资本的支配状况与19世纪下半叶的美国具有类似性，通过剖析美国的教训，该章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建议。

本书最后一章是对美国学派和美国内需主导型工业化道路的总体评价，以及对美国学派的理论和美国工业化的经验教训对我国迎接第三次工业革命可以提供哪些借鉴的简要讨论。由于篇幅所限，在这里，笔者只能简要介绍该章的部分观点。我们认为，美国学派的经济理论对美国的崛起产生了重大影响，第二代和第三代美国学派的经济理论比李斯特经济学更丰富和更完善，与后者一样，美国学派是后发工业化国家经济发展理论的先声，对当今发展中国家制定经济发展战略和政策仍具有重大借鉴价值。本课题研究还说明，在经济思想史中，美国学派是阿林·杨格“迂回生产”思想的先驱；更有意义的是，作为美国学派的政治领导人，林肯对中国革命产生了重要影响，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学说就直接来自林肯的“民有、民治和民享”的三民思想。美国学派的主要理论缺陷就在于缺乏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利益分析，因此无法提出利益和谐实现机制的理论和政策，因此，在美国工业化晚期出现的收入分配两极分化和政府腐败等社会问题就成为其工业化模式的重要教训。

19世纪末美国经济的崛起是在产业间分工的旧国际分工格局下实现的，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以产业内分工和产品内分工为特征的新国际分工得到迅速发展。那么，美国学派有关国家崛起的国民经济学说是否还成立？美国内需主导型的工业化道路对我国是否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本课题研究对此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一般来说，对于我国目前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来说，独立自主的工业化、以结构转型为目标并抓住高端产业以及以内需为主导的工业化模式是美国工业化成功经验中最值得我国借鉴的。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充分暴露出了美元霸权支配之下出口导向型经济的严重缺陷，内需主导型的工业化道路是我国未来发展的必然选择。面对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挑战，美国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跳跃式发展的成功经验给我国提供了以下重要的启示：抓住新工业革命的机会窗口；发挥巨大的国内市场规模在跳跃式发展中的关键作用；限制外国直接投资，使民族产业独享巨大国内市场所提供的技术创新租金；高工资战略；弘扬创造主义新文化，使发明创造和企业家创新精神深植于民族文化的血脉之中。

历史事实说明，美国是通过贸易保护、排斥外国直接投资和内向型经济工业化道路实现经济崛起的。美国工业化的成功经验说明，对于发展中大国来说，自由贸易、依赖外国直接投资和融入发达国家主导的国际分工体系并不是经济发展的唯一道路，甚至也许将是不成功的道路。目前，我国的出口导向型工业化模式已经走到尽头，世界各国针对我国制成品出口的保护主义行为日益增多，全球化面临着逆转的可能。在这种大背景之下，我们迫切需要从比较和借鉴的角度重新探讨外向型与内向型工业化的历史经验，特别是需要重新探讨发展中大国经济崛起的工业化逻辑及其历史经验，本课题研究的目的就在于此。以史为鉴使人明智，对于探求国家富强之路的历史规律来说，特别是对于探索适合我国国情的发展战略来说，我们希望本课题的研究成果能够有所助益和启迪。但由于作者理论水平和研究时间有限，本课题的研究肯定仍存在许多不足和缺陷，因此，我们诚恳地希望专家学者们批评指正。

本课题研究成果是在笔者指导下，主要由笔者和笔者指导的博士研究生历经三年多完成，书稿大纲的设计、主要创新点和研究思路均由笔者负责，而研究内容则要么直接作为博士研究生的论文选题，要么作为博士生论文选题的重要内容，本书的绝大部分内容已经作为前期成果在学术期刊上发表。在研究过程中，课题组曾召开多次研讨会；作为项目主持人，笔者和每章作者还就写作要旨、写作思路和创新点都单独进行过多次讨论，并对其发表前的论文进行了讨论和修改。本书各章节作者如下：导论、第四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一节、第十一章（贾根良教授）；第一、二、三章（杨威博士）；第五章（王晓蓉副研究员）；第六章（贾根良教授和杨威博士）；第八章第二、三节（李黎力讲师、博士）、第九章（崔学锋副教授、博士）、第十章（贾根良教授、习伟涛副教授）。感谢《学习与探索》副主编房宏琳在该杂志为本课题开辟专栏，发表本课题的研究成果。

课题主持人 贾根良

2013年3月12日

2014年4月15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