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和恩格斯论新闻(Marx and Engels on News)
马克思和恩格斯一生基本是新闻工作者,为200多家报刊撰过稿,主编和参与编辑的报刊有12家。在他们的论著中,“新闻”的概念出现频率相当高,他们对新闻概念的把握是严谨而持恒的。
在一定范围的社会交往中,新闻的存在也是以多数人不知为前提的。 1855年,英国枢密院院长罗素勋爵就英国和俄国的谈判在议会中讲了许多话,他最后说,政府还没有授予它的大使谈判的全权。马克思在罗素冗长的演说中抓住这最后一句话做了报道,写道:“后面这句话也就是罗素告诉下院议员的唯一新闻。”(11卷5页)这说明,并非传播了的内容都可以成为新闻,罗素的演说中绝大部分内容是议员们已经知道的旧闻,因而能够作为新闻报道的东西就很少。 1854年,恩格斯写了一篇军事通讯,由于时间上被耽搁,这篇通讯从新闻变成了旧闻。恩格斯就这件事写道:“《每日新闻》的这些家伙这么一拖延,使得我的一部分资料在这段时间里被德国报刊所传布而为人所共知了。”(28卷341页)正由于人们的“不知”已经变成了“已知”,恩格斯的这篇文章最终失去了发表的价值。
“不知”只是新闻的先决条件,但不是唯一的条件。 1881年,马克思在给大女儿燕妮的信中介绍了美国的一份周刊披露的一件事实。他说:“《爱尔兰世界》周刊,其中载有一个爱尔兰主教反对土地所有制(私有制)的声明。这是一个最新新闻,我告诉过你妈妈,她认为你也许会把这个新闻刊登在某家法国报纸上”(35卷233页)。在这里,由于所讲的事实与通常情况不一致,因此对多数人来说它成了新闻。当时爱尔兰的主教们一般都支持私有制,如果报道某个主教支持私有制,这样的消息是不会被承认为新闻的,因为它在人们认识的常理之中。马克思所以强调它是“最新新闻”,在于事实发生了与一般情况不同的变动。
马克思和恩格斯多次谈到事实的变动对新闻产生的意义。 1848年年底到1849年年初,恩格斯从巴黎步行到瑞士。作为《新莱茵报》的编辑,他苦恼写不出新闻,原因就如他对马克思讲的:“在这个讨厌的瑞士,哪怕发生一点什么可以写的事情也好!然而没有,全是些无聊透顶的地方上的争吵。”(27 卷150页)因为对于德国和欧洲来说,瑞士议会的争吵由于过于一般而无法成为新闻。马克思在给《纽约每日论坛报》撰写通讯时也常遇到这类情况。有一次他对恩格斯说:“现在给报纸写东西非常困难,因为英国本地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经济情况的变化还很不明显。”(29卷15页)他实际谈到了新闻对事实变动幅度的要求。事实变动幅度越大,越可能在更大范围内成为新闻;而变化不明显的事实最多只能作为地方新闻,甚至无法成为新闻。
事实变化是自然发生的,重大新闻出现的频率不可能均衡,所以在新闻工作中常常出现新闻的“淡季”,这是新闻与其他交往形态的不同点。 1842年,作为《莱茵报》柏林通讯员的恩格斯曾谈到过这种情形。 8月正值大学放假期间,社会上的各种活动骤减。恩格斯写道:“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可报道的。上帝可以作证,现在,正如这里人们所说的,已经进入通讯员的淡季。什么新闻也没有,确实没有!”(41卷390页)新闻发生的不均衡,马克思把它看作一种事实的变动对新闻制约的规律。 1859年,他以《纽约每日论坛报》柏林通讯员的身份对此做了说明,写道:“德国有句谚语:‘如果周围空无一物,皇帝也失去自己的权力。’既然连皇帝这样的大人物都受这条空无一物的规律的支配,本报通讯员当然更无法逃避这条规律了。如果没有事件,就没有什么可说的。这就是那迫使我好几个星期停止从‘精神之都’、从这个即使不是世界力量的中心至少也是‘世界精神’的中心寄发通讯的极重要的原因。”(12卷726页)
当然,生活中事实总会变动,因而新闻层出不穷,在一般情况下由于不大的事实变动而产生的新闻居多数,重大新闻发生的概率小,这样就表现出新闻的层次差异。恩格斯曾讲到曼彻斯特新闻层次的变化。他说:“我们这里刚刚发生盗窃,铁路上火车碰撞,血肉横飞。这里的庸人们被最近一星期来的一些非常事件吓呆了。幸好棉花跌价,因此交易所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公众得以专心议论这些重大事件。”(28卷223页)在这里,由于经济上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于是人们便把一些社会新闻当作大事来谈论,这些事相形之下“重大”了;如果经济危机来临,那么危机就成为重大新闻,而社会新闻会被忽略。
1856年7月,西班牙马德里的工人在两天的起义中被他们的资产阶级自由派领导者出卖,起义失败。马克思在报道这一事件时使用了海涅的诗句:“这是一个老故事,但永远是新闻。”(12卷45页)他还引证《圣经·传道书》中的话说明同类情形:“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33卷627页)马克思的引证含有历史事件发生的深刻哲理。生活中具体事实的重大变动似乎是无规律可循的,但若站在一个宏观历史的角度观察生活,那么它们又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旧闻与新闻,已有的事与现行的事,在辩证法思想下被贯通了。(陈力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