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人克里斯特

Krister Ländkvist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瑞典朋友，转眼已18年。

Krister先生是瑞典高乐设备的主设计师。在瑞典甚至整个北欧，设计是看家的本领。瑞典的航空、核工业、汽车、电信、医药、人文、军事、光子，在全世界都有一席之地，其独到的设计网格，非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所以有“北欧风格”“北欧设计”一词。机器更是一门设计专业，整个瑞典有相当多的人从事设计工作。瑞典人独到的设计、匠心的结构几乎是其不同于欧洲其他国家的标签。瑞典这家极其专业的公司迅速得到世界认可，也许正是瑞典这种设计精英眼光的传承。那一年的冬天，公司老板Frans开车从哥本哈根机场接我，沿着铺满大雪的森林中间的一条小路来到Krister的办公室。那是我第一次来到瑞典，接触瑞典人、感受瑞典的文化。

看过设备实物、谈过工作以后，Krister谈到了他的一个私人创意。这个创意有一点令人惊讶：把飞机的发动机装进一辆汽车替代现有的发动机会有什么结果？后来才知道，他甚至都已经购买一辆二手沃尔沃，然后准备采购退役的飞机发动机。我当时感觉这想法极度疯狂，但有这种想法的瑞典人可能不只他一个。柯尼塞克（Koenigsegg CCR）于1994年由Christian von Koenigsegg创立。一家小众汽车公司生产的跑车在中国被叫作“魔鬼”，起价2600万元人民币，但依然难以拿到货。相信这台车的发动机距离Krister先生的狂想一定不远，事实上两家公司的实地距离还真的并不远。

后来的故事，就极其简单。设备引入中国后，瑞典方派出4位设计师先后到达中国工厂，根据中国产品的特点，立即进行了改进。所以短时间内就在中国得到了广泛认可。因为工业的任何重新设计、改进都意味着费用和成本，因此这在欧美国家中是极其难得的。后来我和公司执行董事聊起这个话题时，第一次听说了“自然平衡法则”，或者叫“零零法则”。相当一部分瑞典人认为自然的赋予是有限度的，不可贪得无厌。作为生产者，并不是赚的钱越多越好。因为任何利润都需要自然界做出牺牲。所以，公司经营应该是人人都有满意的生活后再加上拓展性研发所需要的成本，公司稍稍有利润或者保持平衡，就是最好的经营。当然，瑞典人干起活来真是废寝忘食。有一年我们接下美国麦当劳全球供应商OSI的订单后，Krister先生作为主设计师，住在上海佘山艾美，甚至一周足不出户。每天几乎只睡三五个小时，一直都在计算、画图、更改、沟通。要知道，那是中国的第一条全自动的禽类加工线，每小时4吨，只需要1个工人操作。即便OSI后来其他工厂出了问题，麦当劳发出的声明里，仍然高度赞扬这条新线是全世界最先进、最卫生、最自动化的一条线。我和Krister讲起这个“故事”时，他脸上流露出的笑容像个8岁的孩子一样羞涩而甜美。

瑞典人的收入其实一点儿都不高。普通员工收入每年大约30 000～50 000欧元。但食品比西欧、美国至少要贵一倍。所以，北欧人最喜欢开的玩笑是：德国人一家老小来北欧度假，后备厢里一定要装满啤酒、水和食品。尽管如此，瑞典人依旧乐天派，似乎很难找到不开心的人。譬如夫妻，彼此稍有嫌隙，立马bye-bye，这个也许是离婚率居高不下的原因，有资料说超过50%。从另一方面讲，这也许是他们生活质量要求较高的表现。Krister先生离婚后在网上聊到一位泰国阿姨，很快结婚。对新婚的亚洲妻子带来如此超乎想象的幸福，以至于后来讲起闲话，第三句一定是“我太太做的咖喱鸡……”

Krister退休后被公司返聘派往其他欧洲分公司担任技术总监，朋友兼老板Frans说：你要干到我退休时再第二次退休。不幸的是，退休后的Krister疯狂地爱上了摩托运动，在异国他乡出了车祸，最后失去一条腿。想不到的是，他住院没几天就打电话通知我看他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全身打满绷带，一只腿吊起来挂在医院的床头，但是，脸上挂着微笑……也许，这就是他的人生，一个瑞典普通人的生命观。半年以后，Krister先生重新回到工作中，重新玩起了他的摩托车。不同的是，摩托车和汽车都经过了瑞典政府许可的改装。

Krister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并且结婚生子。他现在已经是4个孩子的爷爷。他一半时间在国外，一半时间仍旧居住在瑞典第二大湖泊Munksjon湖边的森林里。无论清晨、周末还是假期，Krister依旧骑着那辆让他丢了一条腿的摩托车，悠然享受着生命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