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医无缘,与乐相伴
夜阑人静,西厢房传来欢快活泼的琴声,这是泽兰每日必做的功课。因为七岁那年在张家药铺发生的那件事,父亲就禁止她看任何与医学相关的书籍,除了音律之外。当然,泽兰虽然口头允诺父亲,但私下缠着母亲和哥哥可没少看,什么《黄帝内经》、《金匮要略》、《伤寒杂病论》、《濒湖脉学》、《本草纲目》、《景岳全书》、《女医杂言》等,大部头的医书都看的七七八八了。
不过明面上她只能看音律方面的典籍,学各种乐器和曲子,这当中泽兰最喜欢的莫过于这曲古琴弹奏的“徵”音调的《紫竹林》了。每天夜里亥时泽兰都会弹奏这曲,因为徵音调可以疏导心经,其热烈、活泼、欢畅的特点,具有“火”的特性,即可入心经,还能入小肠经,能让人血压平稳,心神和谐。夜里亥时正好是心经当令,此刻弹奏《紫竹林》、《百鸟朝凤》、《喜相邻》等徵音调的曲子,可以改善白日积累下来的心浮气躁、神不守舍的状态,让心逐渐处于平稳、和谐的心理状态之中,利于晚间睡眠,实乃一修心养性之妙方。
欢快的琴声透过静谧的夜空传到北房,天南星和夫人瞿麦还未入眠,此刻的天南星满脸忧愁,心事重重。
“哎,夫人哪,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对兰儿不公平,这孩子从小就有医学方面的天赋,想她五岁就已经能熟读《黄帝内经》了,并且有自己独到的认知,此天赋莫说比咱们离儿就是比老夫当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呀,但却被我给生生的扼杀了。想想史上女名医也不少,晋代有鲍姑,西汉有义妁,宋代有张小娘子,这些远的不说也罢,咱们大明朝的女医谭允贤也不得不提。而且现在女医在朝堂也有一定的地位,民间学医的妇人也甚多,我真怕耽搁了这个好苗子呀”天南星边说边叹气,真可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瞿麦在一旁轻声安慰他:“夫君,凡事有利就有弊,你当初这么决定也是为了兰儿着想,我想她将来一定会体谅你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天氏夫妇俩不再说话,俩人同时想起了泽兰七岁那年发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情。当时泽兰还小吵着要爹娘带出去逛街,走着走着到了长安西街的张家药铺旁,当时有个少妇捂着肚子在药铺门口抽泣,旁边一个年轻男子狠狠的瞪着她问道:“贱妇,老实告诉我你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老子服役两年回来你就有了身孕,你让老子以后怎么见人啊,说呀,快点说啊,让乡亲父老们都给评评理,认清楚你的真面目”。少妇哭的眼睛红肿,漠然的看着年轻男子,欲言又止,雪白的嘴唇抿了抿,咬的更紧了,仔细看嘴角竟咬出了一丝鲜血。
小泽兰当时被少妇的眼神摄住了,呆呆的看了她几秒钟后,静静地说:“这个孩子是你傻子哥哥的,你服役两年以来杳无音信,家人都以为你死了。你父亲怕你们李家断后,就给你哥哥和夫人饭里偷偷下了迷情药,才酿下这等孽缘。”说完这段话后,泽兰就直直的倒下去,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据调查当日那对夫妇的情况确实如泽兰所言,但天氏夫妇对此却百思不得其解,小泽兰也因此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京城关于她的谣言版本不一,什么灵魂附体、鬼神传说,总之众说纷纭。虽然天南星出生于中医世家,但泽兰的这个症状实在过于邪气,闻所未闻,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
此后的三年,天南星为了宝贝女儿,云游四方,各种求医问道,能用的不能用的法子都试过了,最终从老友江湖医侠吴茱萸口中得知:音律派鼻祖杏林宫创派人女贞子或许了解此证。
天南星闻此日夜兼程,带着泽兰到八闽之地青云山深处杏林宫探访女贞子前辈,女贞子听完天南星的话后,说“这孩子天赋异禀,这是与生俱来的共情术,也就是说只要她想了解一个人,想探知对方的心理,只要几秒钟一个眼神就可以办到,而且可以保证绝对是对方的真是想法和情感,因为无法隐瞒无处躲藏。”
“那为何会昏倒一天一夜,醒来之后全然不记得了,这是何故?是否对小女身体或者精神造成伤害呢?”天南星急切的问道。
“这个主要是由于孩子年龄太小,对于一些强烈的情感或矛盾无法接受及理解,在痛苦、绝望的强烈情感冲击下,会选择性遗忘。”女贞子答道。
“就是说小女但凡跟对方共情一次,就要体验和经历一遍对方的情感,对吗?”天南星又问。
“可以这么理解”女贞子答道。
“那要怎样才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呢”天南星再一次问道。
“共情术是一种与生俱来不可习得的术法,我活了八十来岁也只听师祖提过一个人具有这项禀赋。若担心小姐受伤害,那以后就不要让她接触医学了,避免和病患打交道。当然,音律除外,因为小姐的这项禀赋对于音律学习而言,是一项强大的助力,她比普通人具有更强的理解能力和感受能力,专注于这方面的话必定会大有所成。”女贞子说。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明白了”天南星抱手作揖向女贞子道完谢后,便带着泽兰向青云山下走去。
看着天南星和泽兰的身影越走越远,“师父还说过此法术会随着年龄增长愈来愈强,特别是成人之后,当术者思想、情感、认知都趋于稳定和成熟的时候,震慑力不可小觑,至于具体到哪种程度,就不得而知了。哎,这也许都是命吧,希望她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小姐,相信如果咱们有缘的话日后还会相见的。”女贞子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道。
途中泽兰贪新鲜好玩非要自己走,在山脚拐弯处摔倒差点滚下石阶,还好前面有两个上山的人,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子十三四岁,与一个和泽兰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小男孩在情况万分危急之下竟生生的一把把泽兰接住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叫泽兰。你叫什么名字?”小泽兰甜甜的问小公子。
见小恩公一直没说话,泽兰楞了一下又说:“我家在京城,如果日后你来京城的话,可来长安街找我。”
边说边理了理衣裳,突然惊叫一声:“哎呀,链子断了,父亲……”
天南星接住女儿的红宝石链子,安慰道:“爹回去就找西街珠宝店的王掌柜修一下,保证完好如初”,说完后小心翼翼的将断了的链子准备收起来。
“本公子记住了”,小男孩傲娇的回了一句,看了看天南星手上那条断了的红宝石链子,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看的旁边的陈皮脊背发凉,不知道自家公子又打什么坏主意了,不过这链子和夫人的蓝宝石链子好像呀。
“公子,我们要加快脚程了,未时要赶到杏林宫,不然师祖婆婆要生气了。”一边催着小男孩,一边对天南星和泽兰说:“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四人分道扬镳,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