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财产研究的困难与局限

继工业革命之后，随着技术的不断革新、经济的快速发展，财富不平等矛盾日益突出。社会逐渐认识到财富本身功能的重要性和财富不平等的重大社会后果，研究者们也渐渐意识到财富不平等研究对社会分层研究的重大意义，有关财富分配的讨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20世纪50年代以来，开始出现以统计数据为基础的实证研究，随后，由于专门的财产调查增多，财富研究领域逐渐扩大，研究涉及财产水平和分布的估计、方法的探讨、不平等现状、财产流动等。在对现状认识的基础上，开始有研究探讨经济发展与不平等之间的关系规律、财产不平等的原因和后果等。

尽管很多研究者开始财产研究，研究财产不平等的形成机制，研究财产的代际流动。但由于数据限制，财产研究仍相当有限，这也是经济不平等的大量研究集中在收入而不是财产上的原因。第一，财产数据收集困难重重，顶端人群的数据很难收集到。抽样调查虽然能够反映一些平均指标，比如平均家庭规模、受教育程度、年龄结构，但是难以捕捉到小概率事件。顶端极富人群可以被看作小概率事件，随机抽样调查对此无能为力。但与其他指标不同，财产分布是极其偏倚的，顶端极富人群占据了全国相当大比例的财产，比如在美国，顶端1%的人占有的全国财产比例长期在三分之一以上。如果遗漏掉顶端极富人群的信息，则对财产水平和分布的估计将是有偏的。第二，即使通过过度抽样收集极富人群的信息，但由于涉及隐私，很多人也不愿意报告自己的财产，或者是对财产的市价估计有困难（Keister, 2000）。极富人群的财产信息仍难以获得。第三，财产名目繁多，有些并不在市场上交易，比如耐用消费品、有居住功能的住房、中国农村的土地，调查时对这些财产市场价值的估计有一定困难。第四，与工资性的收入不同，财产是家庭层面的，很难将家庭财产合理分配给家中的成员，因此，在研究家庭财产水平的影响因素时，如何构建家庭层面的特征变量也是研究过程中面临的一个问题。除非收集到每一个家庭成员的信息，否则以任何一个成员的特征代替家庭特征都可能是有偏的。第五，财富流动研究需要长期的追踪调查数据，目前美国有少数几个追踪调查数据可以用来开展财富流动研究，但是在中国，财产的追踪调查才刚刚起步，还难以动态地观察家庭层面的财富流动。

对于中国而言，财产调查非常有限。首次收集财产数据的调查是中国家庭收入调查项目（China Household Income Project, CHIP），开始于1988年，随后在1995年、2002年和2007年分别进行了后续调查。但由于2007年调查财产项目不全（Li, Sato and Sicular, 2013），无法用该数据对中国家庭财产现状和趋势进行分析。近几年，相继出现了由北京大学社会科学调查中心组织的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 CFPS）和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组织的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ina Household Finance Survey, CFHS），详细地收集了家庭财产数据。虽然这两项调查都是追踪调查，但由于刚刚起步，追踪的年份有限，难以以此开展家庭财产流动研究和代际流动研究。

由于数据收集的困难和长期追踪数据缺乏，中国家庭财产分配的现状、影响因素和后果仍是一个巨大的、值得挖掘的未知领域。财产的流动、财产的影响因素及长远的社会后果还需要大量的实证研究去探索。国内有关收入的研究多且深入，财产研究则较少，而且财产研究多集中在描述性分析财产水平和财产分配，对背后的机制讨论得较少。本研究充分利用已有数据，在力求准确描述家庭财产状况和分配模式的基础上，分析其背后的影响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