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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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出发前最后的晚餐

世间事大抵此,你来我往,分分合合,此而已。在到达终点之前,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或短或长的路过。

人的记忆并不是一种加法,它是意义不明确的各种可能性的混合。当我知道这个事实时,正从一座城市奔向另一个城市。

我听说,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一座城市,更主要的是,关于这座城市的人。

按照计划,我抵达了布鲁塞尔,借宿于两个好友家里。

为了节省高得吓人的房租,这两个男人——涵哥和黑子合租在了一起。在欧洲,男女合租是常态,而同性之间合租,特别容易引起误会。结果,他俩常常不幸地被周围的人误解。不过,他们却不太在意。

黑子常开玩笑说:“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只要你比他变态,你就赢了!这个世道很变态,你若不变态,怎么玩转过来?”

这般自嘲和幽默,需要的是乐观和智慧。

我很喜欢张方宇对幽默的说法:幽默并不是一种智力的素质。相反,幽默超越于理性和逻辑之上,它甚至还调侃了理性思维。其实,幽默就是一种“禅”。

作为“禅师”的涵哥和黑子,本来够看得开的,却对我独自和一个陌生旅伴去北欧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放心。

涵哥说:“不要去了吧,别被人卖给北欧海盗了。”

我说:“大哥,白花花的银子已经花出去了啊,我的机票已经买了!”

黑子说:“机票我给你报销,不要去了吧,万一你那旅伴是坏人,我们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已经被去北欧的念头折腾得迷了心窍的我,站起来坚决地说:“怕什么?豁出去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女子!”

布鲁塞尔暮色猎猎的风中,我们三个的眼神,竟然都有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那个晚上,涵哥精心地为我准备了丰盛的送行大餐。

有我爱吃的大虾,还有他秘制调料的拌猪蹄……高高的杯子里,盛满了我爱喝的橘子味儿芬达,大家的杯子“咣当”碰撞在一起,一次又一次,撞得我心里一阵又一阵发憷。这种殷勤劲儿太罕见了,合着他们是把这饯行当成了我最后的晚餐了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

我躺在最舒服的床垫上,而两个男生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打着轻微的鼾。

尽管心里暖呼呼的,我还是揪了两个人的耳朵,让他们送我去火车站。

我还厚颜地拿了涵哥的拖鞋和黑子的T恤,他们对一个即将踏上未知冒险道路的人,表现出格外的宽容和忍耐,一副我要怎么做就由我去的态度——这种慈悲的胸怀更让我感到不安。

而我的背囊里,没有匕首,没有石灰粉,没有蒙汗药,没有防狼喷雾,没有任何防范措施,只有换洗的衣服、一条能钻进去的被套(因为北欧的所有旅馆都不免费提供床单,而睡袋,我实在没有能力迅速又轻易地把它装好)、方便面(让黑子帮我在布鲁塞尔当地超市买的辣白菜辛拉面)、数码相机以及洗漱用品,还有一个文曲星电子词典(我想如果万一被素未谋面的男伴卖掉的话,我逃跑的时候用得着)。

他们磨蹭到不得不走的时间,才起身出发,送我去搭地铁,前往布鲁塞尔的MIDI火车站。

此时,距离伦敦那次造成几十人死亡、上百人受伤的连环爆炸案不过二十天左右,作为欧盟和北约总部所在地,布鲁塞尔的报纸,天天忙着分析恐怖分子对这块风水宝地有多么兴致盎然。

地铁风驰电掣又突然停下,紧接着,灯光全部熄灭了,黢黑闷热的车厢里,只有人们紧张的喘息和抱怨声。

大家的身体贴得如此之紧,以至于可以闻得见荷尔蒙、汗酸及香水等纠缠的味道。

黑子紧紧抓着我的行李,紧张得都快哭出来了。

“生死有命,想开点儿吧!”我说。

面对我善意的安慰,他更紧张了,这种时刻他竟然还提醒我,叫我一定记得他是为了送我才冒这种险的。

“好吧,那么你会永垂不朽。”我一张口,他又是一副哭相。

而我,我该怪谁让我冒这种险呢?地铁的紧急停车,才不过是一个小小序曲而已,谁知道后面等着的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呢?

MIDI火车站的吉年,身背大包,玉树临风地站在问讯处的岗亭前。

来到MIDI站的我,两手空空,仿佛是来送人的,身后两个跟班拿着我所有的行李。

接过让我肩膀一沉的大包,和两个熟悉的好朋友告别,我转身与吉年搭乘大巴奔向远方的沙勒罗瓦机场。

望着窗外面飞过几十个小镇,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个人,我相信我的人生,已经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拓展。

冯唐说:“如果腰缠大把的时间,让我选择一个城市终老,这个城市一定要丰富。”

我不知道布鲁塞尔丰富与否,但我知道,我不后悔我来过。

而对于正向奔向的未知,万一不幸了怎么办?万一壮烈牺牲了怎么办?

但是我想,比万一还重要的是尝试。理由有二:@@1.青年时的失误比成年时的凯旋或老年时的成功更为可取。

这话不是我说的。

2.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有很多人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很多话,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理。

如果每一条道理都要注明出处,这样的人生太累。

我只需要相信,自己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美好相遇。